赵兴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屋中转了几个圈子,若有所思的说:“朝堂上的局势变化莫测,我这次私自出兵海外,违反了朝廷许多禁令,但这些都不是我担心的,我所担心的是‘历史的必然性’。
你不知道,官家加上蔡京,那毁灭的力量有多强大,因为这股毁灭的力量是借助皇权实施的,而皇权我们无法抗拒,除非……
我之所以着急着下南洋,是因为时间紧迫,也是因为现在是下南洋的最好时机,错过了这个时机,我们不会再有机会,即使等待一千年,我们也寻找不到这么好的时机了,这时机不能错过,所以我在还没有稳定国内的情况下匆匆出兵。
身在南洋的时候,我常常想这件事,阿拉伯人怕两线作战,但我们何尝不是在两线作战,我们既要面临强大的外敌,还要跟国中的毁灭欲望做斗争,这股毁灭的力量不是我们可以抗拒的,但好在这个时代离仁宗时期并不远,我们还能将它拉回仁宗时代的君子政治,所以我布置了杭党、江西派去朝堂上争权,自己去海外与他们肇事。
然而,我时刻在担心着国内局势,我担心我们没能控制住国中的局势变化,如此一来,我们将不得不远避海外,以苟延残喘——这是最坏的结局,但我们不得不预作准备。”
陈不群沉思了片刻,又说:“老师刚才说要犯了错误,可现在我们有什么错误可犯,有什么错误能够抵偿我们的灭国之功。”
赵兴回到桌子边,随手提起毛笔,在桌子上勾勒着南洋地图,画完之后,他提起笔沿着整个南部海洋画了个大圈子,慢悠悠的,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指点着地图上的岛屿叙说:“小琉球、勃泥、三佛齐、金兰、交趾,加上广州、泉州、明州,这是我们的新领土,也是我们海上的防御第一圈,这些岛屿构成的外环,让岛屿所在的大海成了我大宋的池塘与后院。按照与阿拉伯的那个协议,这片海域的贸易由我们独享。”
赵兴毛笔接着一跳,又勾画出三佛齐以西的地形,继续指点着那些岛屿,叙说:“我们与阿拉伯人的约定还包括这片印度洋,原本印度洋的贸易由阿拉伯人垄断,宋商只能把货物销售给他们,并从他们手中转手购买货物,但现在,在这片海域,宋商也有了直接从民间购买的权力,因这项直购权,相信宋商的利润能增加三成。”
赵兴毛笔又点在陴路支,骄傲的说:“今年,我们这趟出征,又打通了直接通向欧洲的商路,只要这几年商路维持下去,我们的税收就不会减少,有了巨量的海外商税,便足以支持我进行应有的变革。”
陈不群走到桌边,随手指点着赵兴勾画的岛链附近的区域,询问:“老师,你别忘了勃泥附近存在三岛,狮子城附近存在三佛齐,斯里兰卡附近存在注辇国,陴路支附近存在阿拉伯……
我们所有的地点附近,都存在充满敌意的家伙,老师南洋布局,让我现在很看不明白,这一枚枚棋子,仿佛是围棋中的孤子,要将棋连成一片,似乎此后兵事绵延,永没有停止的机会。我心里颇为纳闷?”
陈不群说完,操手走到一边,不再说话。赵兴笑着补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养贼以自重’,没错,我是这个打算,国人太喜欢安逸了,不给他们留一些敌人,我们怎么有理由维持一支庞大的舰队?”
陈不群见到赵兴毫不忌讳的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他感觉到赵兴的信任,赶忙话题一跳,无所顾忌的跳回到源业平身上:“老师,源推官带回去几百个人,你认为他能给我们带回需要的消息吗?”
赵兴点点头:“一定能!朝廷没有保密意识,大多数朝堂上的绝密都会在邸报上刊登。只要他们翻一翻邸报,就能发现这一年的变动,再有针对的探查一下这些变故的幕后消息,这一年中所有的变故都明晰了。”
这一年的变故有什么?
除了两相去位之外,范锷有三个儿子中了进士,一个儿子去到地方担当九品判官,另两个儿子去了北方事务局,帮助朝廷筹建“北海舰队”。与此同时,吕惠卿故世,章惇在雷州病故——这是好的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