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摇摇头,思索的说:“往年,我端州管家曾传讯,也说广东近年户口增长极快,但又说:确切增长人数实难统计。因这些人骤然而来,骤然而去,川流不息,故此,能有个大概数已经够了……”
小皇帝说得对,商人流动性很大,今日他们可以在广州落籍,明天可能载着满船货物去了杭州、扬州,甚至去了海外。这样的一批人,以大宋朝的文案统计效率,能够把人数精确到万字头,已经很罕见了。
“如此说来,广东一地只有三万兵马,也不算多”,小皇帝叹息说。
赵挺之冷冰冰的补充:“官家,赵大人刚才也说,这数目还没算上水兵,臣想知道的是,广东六百万人口,算上水兵,总共有多少军队?五万?十万?”
顿了顿,赵挺之又补充说:“广南偏僻之地,朝廷以前不过驻扎千二禁军,现在赵大人组织起十万精兵,相当于每60人养一兵,这些人装备精良,来五百个就能把京城闹的天翻地覆,赵大人私练兵士,意图何为?”
刚才,曾布独守大殿时,表现出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像模像样地保护殿中的小皇帝,而赵兴孤身进入哗变的军营,快刀斩乱麻的解除士兵的武装,命令他们徒手走出皇宫接受惩处。经此一役,曾布与赵兴的形象在小皇帝心中格外高大,小皇帝刚才把话题越岔越远,甚至主动为赵兴寻找理由,这是在为身为兵变责任人的赵兴主动开脱,但赵挺之够阴险,他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话题这一绕回来,大殿中的大臣们不知道如何接嘴。
目前,曾布现在明显站在赵兴同一条战线上,韩忠彦也不想得罪大宋实力派军阀赵兴,而小皇帝开脱的意思又很明显,甚至处处谈及赵兴与自己的私信联系。当前的蒋之奇嘴里发苦,他才就任枢密使,这事赵兴不承担责任,责任人就只能是他了,可怜他还不知道兵变是怎么发生的就已经结束了,可他还要为此承担责任,因此心中委屈极了。望着赵挺之、望着赵兴与小皇帝,眼泪汪汪。
赵兴怒了,他站在殿下目视赵挺之,咄咄逼人的问:“赵大人,我军入城的时候,‘诸军点校’出自你的要求,本来诸军一团和气,喜气洋洋,但怎么经你一点校,便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曾布眼睛一亮,可算找见替罪羊了,他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补充:“是呀,我等正在殿中跟官家谈论南海局势,怎么才出皇宫,就在宣德楼外遇到报讯的士兵——赵大人,大殿之中,你可不在,当时你在哪里?当时你在军营跟士兵们怎么说?”
赵挺之一挺胸膛:“下官身为翰林臣子,奉诏前往军营宣慰,无他,但遵守朝廷法度而已……”
赵挺之这话说的鲁直了一点,他的意思是说,自己在进行诸军点校的时候,依据的是朝廷的法度,所以不是苛刻士兵的军饷。这责任不应该由他来担,谁来承担:小皇帝!
这么一说,赵兴故意瞥了一眼小皇帝,小皇帝面色窘迫,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样开口解释,可没等他开口,赵兴已经抢步上前,大喝:“大胆!你一个文臣,不懂军事,也该知道圣人之言,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又曰:‘吾常三省吾身’。又曰:‘不耻下问’——你不懂就问嘛,各军各地体制不同,禁军厢军俸禄不一,荆湖寨兵能与广东枪手同例吗?陕西弓手能与密州水手相同吗?
所谓地有不同,各地财力不同,厢军受当地供养,自然各有各的俸禄——你不通世事,处事刻薄,激起皇宫兵变,惊扰圣驾,惊扰京师……尤其可恶的是,此时恰值各国贡使汇集京师之时,对于这样的一支征服诸国的军队,你如此苛待,以至于激起兵变,这不是让天下看朝廷笑话吗?”
稍停,赵兴冷冷的补充了一句:“赵大人,我这个两广转运使的头衔还在吧?那支军队应该是我名下的军队,如何点校,如何宣慰,怎么也该跟我这名‘主官’打声招呼吧!
可在下不记得你什么时候给我打过招呼——你私自进入军营,还说激起兵变不是你的责任,那么是谁的责任,是当时不在场的我,亦或是曾相、韩相、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