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这次是一次有意识的试探,辽国经过天灾,又经过他这个“人祸”折腾,国力已经疲软到了极点,据他推测,辽国北方贵族的煎迫,已经使他们与女真人的冲突提前爆发,然而,现在这个疲软的辽国,却依旧让他大吃了一惊。
战斗意识的差距,果然不是个人努力就能弥补的。宋辽两国之间横亘着整整几代人的骑兵意识差距,历史书上常说“宋兵积弱”,但他们不知道,冷兵器时代,骑兵对阵步兵,胜败之间远不是一句‘个人勇气不足’所能表达的。
张敦礼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问:“我听说赵大人在环庆,也曾与与西夏人野外对阵,并且战胜了西夏人,怎么赵大人对战胜辽兵却显得如此没信心?”
“你忘了,那一仗我是依托坚城野外布阵。西夏骑兵要想绕道我背后,需要绕过整个城市,而城头上的士兵会观察到他们的行动,并及时告诉我——就因为这种情况,西夏人放弃了绕路攻击,跟我打对攻,而我大宋士兵,唯独不怕与强敌打对攻。”
这一观点曹煜也同意,他点头附和:“纵观我朝与西夏之战,我大宋士兵与西夏人打阵地对攻,从来没有落到下风,即使对上辽人也是如此。怕就怕敌人骑兵神出鬼没,总是从我们的侧翼与背后发动伏击,令士兵时时警惕,并导致精神崩溃。”
赵兴转向曹煜,说:“今后曹大人要镇守大名府,我朝北方战线的安全,全靠你了。张商英是个废材,只会拍马屁与清谈,也许还要加上点贪污。所以我请曹大人一定注意——骑兵在这个时代是所向无敌的,我大宋一定要掌握一支骑兵队伍,才能确保北方的安定。
我听说辽国灾荒,辽人多有南逃者,那些南逃的官员当中,也有懂得骑兵战术的人,而我只知道一点皮毛,请曹大人务必留心,搜集这样的人才,编撰一份骑兵战术,我需要了解一下辽人骑兵的惯用战术。”
徐师锡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张敦礼还有一个兄弟在环庆,他最了解赵兴的心思,哈哈一笑说:“离人总忘一不了西夏人。你放心,当初朝廷把你从环庆调开,那是一个错误。现在朝廷虽然派范老大人过去,但他年事已高。再撑几年,估计朝廷就需要你的人坐镇环庆了——我看那位帅大人不错,估计下一拨该轮到他上了,只是现在夏人已求和,不知道帅大人有没有这个机会。”
赵兴现在已经升到了从二品,以二品官员出镇京兆府,似乎有点大材小用,所以张敦礼不谈让赵兴回环庆的事情,只谈帅范。
顺保寨城头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喧嚣,屋里的几个人坐不住了,曹煜见赵兴频频北顾,便顺势招呼:“顺保寨属于我大名府管辖,刚好我有点权力,赵大人,不如我们去城头看看?”
赵兴走了几步,转头向曹煜严肃的说:“曹大人,你最好现在下令,调大名府的捧日军与拱圣军上来,我要去河口坐镇,并调我的家丁上来。刚才炮响,估计我的家丁听到炮声已经动身了,他们说到就到。请曹大人做好准备!”
顺保寨临水而立,站在顺保寨的墙头,可以看到河对岸已经搁浅了四艘中型船,此外,河面上小舟来往不断,两艘搁浅的大船正在往下卸货,货物搬运之后,两艘大船绑上浮筒,船身已经开始摇晃,似乎可以浮动。
顺保寨寨丁发出那声欢呼,是因为这会儿帅范已带着增援人马登上了北岸。情况紧急,帅范压根没想着回收船只,他指挥小舟直接冲滩——那种一往直前不管不顾的神情,令顺保寨寨丁齐声呐喊助威。
小舟冲上对岸的河岸后,搁浅在河岸上。由于冲势过猛,这四艘船也将无法回收。但帅范不管这些,他跳在泥泞中,指挥一大群穿黑衣服的异族士兵跳下船,开始从船上卸下几只大铳。这种大铳带着轻便的木轮,岸上留守的人员牵过几匹缴获的战马,将大铳套上战马,帅范连队形都没有整,直接指挥这群人马向北方跑去。
帅范走后,四艘冲滩搁浅的中型快帆船继续跳下了无数的人,开始从船上搬运东西,整只整只的象牙被他们毫不吝惜的当作拒马埋在地下,珍贵的越南红木,檀香木、非洲乌木被他们毫不迟疑的用斧子砍劈出尖锐的峰角,钉上粗大的工字钉,眨眼间,便在对岸布设出一片简陋的临时营地。
陈瓘随意丢弃在河岸上的珍宝直心疼,他频频跺着脚,懊恼地叹息。曹煜低声嘟囔:“败家子,败家子!一根红木多少钱,象牙多少钱,竟随意当作拒马,这样布设阵地,足够用金子打成一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