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群语气一转,说:“老师,朝堂上争论的如此厉害,如今便是新党本身的人员也朝不保夕,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更厉害的还在后面,便是章惇本人也不见得能够在这场风暴中保存全尸。
这就像一场大戏,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上来的人并不是于国于民有大功,而是政治需要,比如吕惠卿,虽然贪污巨万,使环庆战局怠怠可危,但依然可以因功升职,师公守杭州、定州、密州,处处为国为民谋利,每治一处便惠泽百姓,但依然是大罪贬往岭南荒蛮之地。
老师,现如今这个世道是乱的,说不上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老师现在保住这个官位,全靠当日章惇那点旧情,但章惇是念旧情的人吗?去年各地一起报灾,朝廷税收不过八千万出头,但广南一地交纳了两千万。老师,章惇是希望老师能给他捞钱啊。一旦老师出了错,他能庇护老师吗?
老师,广南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栖息之地,但老师庇护贬官,已经惹怒了新党,新党今日能容忍老师,后日能容忍吗?章惇今日能容忍老师,后日能容忍吗?我担心章惇做事如此嚣张,恐怕他连自己都保不住。”
陈不群稍稍停顿片刻,不容赵兴反驳,马上又说:“老师,我不知道这场战争你打算打多久,打成什么样子,但请老师时刻提醒自己——此时此刻,可不是开疆拓土的好时机;此时此刻,可不是惹怒朝堂御史官员的好时机。”
赵兴望着湄公河西岸,沉默了片刻,咧嘴一笑:“你刚才说的有一部分是正确的,比如:章惇现在容忍我,是因为我能够替他敛钱。
你知道今年各地官员为什么纷纷报灾,他们报的依旧是人祸。朝廷的新法不得人心啊,但章惇不得不推行新法,即使这种新法经过验证,已经证明是错误的,他也要强行推广。因为他需要新法,他需要这种政治武器。这是他上台的理由,也是他执政的理由。所以暂时我倒不了,因为我的存在证明了推行新法依然能增税增收。
只要我不停的给章惇输钱,他就不能动我,无论他心中对我有什么想法,他必须容忍我……
然而,钱就那么好挣吗?这世界从来没有无中生有的事情,我们屡次通过赤字财政,扩大对广南的投入,但如今产出跟不上,我们的赤字窟窿越来越大,必须有一笔横财才能填补这个空洞,而这世间,无论什么生意都没有发动一场战争得来的暴利。
这场战争我们必须打,是我们需要这场战争,而不是朝堂的大臣们需要这场战争,我们必须打……
另一方面,南洋各国的情况我们了若指掌,为了应付这里的气候,我们招收了专门生活在山林中的夷人,经过近一年的丛林战训练,我们也有胜利的把握。”
话说到这里,赵兴话头一跳,又指指湄公河西岸,说:“你知道河对岸属于什么国家吗,汉代叫做扶南,宋书上把它叫做真腊。他们自己称自己为‘吴哥王朝’。那群人是在两百年前建立这个吴哥王朝的,那时起,他们才有了自己的文字,称之为高棉文。
这个国家有百万建筑工人,非常擅长修建石头建筑,它每年动用上百万人修建印度教寺庙,经过两百年不事生产,专业修建,这个王朝已经衰落了,它像一枚熟透的果子,只要在树下轻轻一跺脚,果子就会坠落。我们先要做的就是扫平湄公河东岸,去西岸跺跺脚。”
赵兴垂涎欲滴:“一片相当于我广南东路面积大小的土地、一百万熟练的建筑奴隶,他们国家的士兵没有进行军事训练的热情,没有耕作的心思,全副心思都在修建寺庙膜拜神灵上。怀着对宗教的虔诚,他们盖起了一座又一座宏伟的寺庙,神像全用黄金宝石镶嵌,这简直是快大肥肉……
那些奴工,只要几个铜板,管几顿饭就能让他们干一年。你说,这么丰硕的果实——天予不取,必遭天谴。”
陈不群见劝不动赵兴,叹了口气,立正行礼:“老师,我下去准备开船了。”
赵兴摆手向对方告别:“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你到了那里,不要犹豫,不管我到不到,立刻发动攻击。这片海域还没有遭受过海军陆战队的袭击,以快打快,别让他们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