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别有意味的看着帅范,这个人平常做事莽撞,说话不注意,没想到临战时还能如此冷静,他笑着夸奖道:“子连,不错啊,你居然知道轻重缓急了……可我们的船胜在速度快,不要紧,留下一艘快舟相互呼应,等待后续船队,其余的船加快行驶,追上湖匪的尾巴,我倒要看看他们去了哪片沙洲。”
帅范还在犹豫,赵兴又问:“你说,盗匪们在沙洲上分赃,会离自己的家门有多远?”
帅范一拍大腿:“对了,盗匪们肯定在家门口附近寻找沙洲,隐藏船只,如果太远,他们就会无法联络,我们带来了门犬,完全可以顺着味道追踪,所以只要看见他们在哪片沙洲分赃就行了,大不了我们把附近飞渔村全翻一遍。一旦我们找见货物,容不得他们抵赖。”
帅范想通了,他亲自拿起鼓槌,坐在指挥船上,指挥船队向湖匪逃窜的方向杀气重重的追去。
在太湖与长江的交汇处,赵兴追上了湖匪的渔船,见到官军出现,湖匪们不慌不忙,呼哨一声转向附近的一个沙洲,拐了两拐,消失在芦苇荡中。
赵兴一招手,士兵们已经呈上一张太湖水文地质图——这就是有单锷的好处。单锷为了治理太湖水患,沿太湖一带水系考察了三十年,太湖每一条河岔的水文状况他都熟悉。
单锷加上赵兴会发生什么变化,那就是质的飞变,单锷一心想要治理太湖水患,每一条河沟的水深状况,水流状况他都心中有数,可谓一本太湖的活字典,唯一遗憾的是,单锷没有体系概念,许多有用的资料都保存在他的脑海里,没有整理成有规则的图谱。但加上赵兴就不一样了。
赵兴这一年来,边与单锷一起疏浚附近的河流,开荒扩地,同时还要求单锷边回忆边记录,绘制了一份太湖水系的详细水文图。这对扬州水军来说,是最大的财富。
湖匪依仗的是他们熟悉地理,但在单锷与赵兴的联手下,他们的优势不复存在,因为湖匪的地理知识是感性的,属于经验主义,而单锷加上赵兴,扬州水军对太湖的地理知识就是知性的,是有体系脉络的。
如果是平常,扬州水军追逐到附近沙洲,就会进行徘徊,不敢前进,因为他们担心水浅,悍然进入,船只搁浅就会困在沙洲,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赵兴选择出击的日子是十三号(阴历),阴历十三正是开始涨潮的日子,这时河道的水位最高,而且这一现象一直会持续到十八号(阴历),然后才开始逐步降低。算起来前后有六天时间,这样,即使单锷的记忆有误,也能保证很高的保险系数。
扬州水军没有在航道外停留多久,三艘冲锋快舟当先冲过河道口,进入了芦苇丛,赵兴的指挥舟速度稍慢,等他赶到,所有的冲锋舟已涌入芦苇深处,赵兴只好命令坐舟横在河岔口,等待里面传来的消息。不一会,一艘冲锋舟单独返回报告:湖匪们用渔网阻塞河道,先期冲入河岔的头一条冲锋舟一不小心,轮桨被渔网缠住,陷在里面,其他的船不敢前进,等在河岔外。
赵兴大怒:“湖匪只有三艘船,每艘船上能有多少张渔网,封锁一个河岔,最少也要用去一张渔网,既然已经冲近,该拼着陷落五艘冲锋舟追上湖匪?怎地先前冒进,现在又迟迟不进,谁在指挥前船?”
被斥责的冲锋舟默然无语,这些都是帅范训练的兵,坐舟上的帅范不好意思,跳起来说:“我去指挥。”
赵兴盯着帅范,恨恨的说:“论起来,我们的轮桨船转舵灵活,远远胜过硬帆船,在这样的河岔里,正是我们占优势的时候,但一张渔网就吓住他们了吗。
我听说,人心是最难攻克的,有了坚定的战斗欲望,平坦的大道上,几十个人守卫的小屋子也能成为难以逾越的险关。没有拼死的战斗欲望,百万人守卫的都城也像是一座鸡舍任人闯入宰割。你说,我花费一年的时间,好吃好喝养着这群人,难道九艘冲锋快舟便被一张渔网吓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