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嘿嘿一笑,恰好陈伊伊抱着账本出现,她向周邦式打了个招呼,摊开账本说:“周叔叔,你要查账吗?这还没到年底,你的红利还不该支,我倒是提前算了一下,总数大约是一万三千贯左右。”
周邦式笑了:“瞧陈支婆说的,好像我是登门来讨账的,我也就是听说离人来了,找他玩耍而已。廖小小姑娘呢?怎不见她来招呼?”
赵兴微笑着,很随意地回答:“我从密州走的时候,她与伊伊留在密州应酬地方官。后来伊伊下了南洋,小小说:打算趁着春天去京城一趟,见见旧日姐妹。我许了。前几日她倒是来信,说打算带回一个戏班子为孩子庆生,恐怕再有几日就到了。”
周邦式东张西望,还想问点什么,赵兴已经觉出不对,他摆手让陈伊伊去准备晚饭,等房间只剩下两个人了,他轻声问:“你还有什么事?”
周邦式也用相同的声调,压低了嗓门说:“廖小小该是带着吕相公(吕惠卿)的信件去了京城吧,章老子让我来问问你,可否能给他帮个小忙。”
赵兴沉默了片刻,回答:“我老师出京城的时候,把王荆公骂了个惨,我原本以为章老子(章惇)该把我也恨上了……现在,既然章枢相有用上我的地方,周兄请说。”
周邦式笑了一下,答:“章老子确实恨极了东坡公,因为他的言词辱及荆公,也辱及追随王荆公的一干人等。但你不同,你是个仗义的人,我们没把你当作蜀党。”
赵兴笑了:“你别说,我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蜀党。没错,人都说我是蜀党的‘钱袋子’。李之纯、王子韶,加上苏三丈(苏辙),再加上苏门弟子,个个我都有一份年礼,这份年礼该比一年的俸禄还多。我不是蜀党,谁是蜀党?我从头到脚都是蜀党,而且我家中还住了不止一个蜀党?
廖小小去京城前,吕相大人确实让她带封信,但我已经让小小毁了那封信,放心,信的内容我没看,但我想,现在那信写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周邦式愣了一下,低声嘀咕:“可京城传来信说,他们明明已经收到了口信……”
周邦式嘎然而止。因为他这句话已在间接映射廖小小有事瞒着赵兴。
赵兴神色不动,因为马梦得已经将小小在京城的行踪传递回来,廖小小确乎带有口信,但最后一刻她还是以家庭为重,拒绝与收信人见面,那条所谓的口信其实是赵兴代为传递的,其目的是不让廖小小在京城遭遇危险。
既然那条口信出自赵兴之手,当然对他自己没什么危害——那是一条不知所谓的字谜式谶语,原话还是一位越南名僧告诉赵兴,据说它是一位印度和尚临死时,神秘莫测的朗诵的短诗,数百年无人知道它的意思,因他素闻赵兴有智慧之名,特地拿那首诗来问问……
嗯,在赵兴看来,甭管这谶语原本什么意思,其目的不过是忽悠人的字谜而已,用它来忽悠那群新党,不大不小正合适,随他们从这句话里猜出什么意思,都与他无关。所以……
周邦式发现自己失言,匆匆瞥了一眼赵兴,见赵兴不动如山,他笑了笑,说:“好吧,离人兄既然不肯承认,我也不再提了,章老子想请你帮个小忙——他现在被监视的越来越紧了,京里已经传讯,准备重新启用他,但上一封官诰丢失,引得朝廷打算另想办法。
有臣僚建议,说你的鳅栈传信可靠、快捷,章大人仇人过多,上一封官诰有可能是故意被窃走的,所以,为稳妥起见,可以让这封官诰由你的鳅栈来托运……离人兄,章老子认为,现在的情况他不适合出仕,而毁去那份信函,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不知道你肯不肯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