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眼,眼眸里再也没有先前那一番自问时的淡淡自嘲之色,有的只是一片平静与强大的信心。
皇帝陛下平静而冷漠的目光,顺着太极殿敞开的大门,穿过殿前的广场,一直望向了那方厮杀之声渐起的皇城正门,他知道老五呆会儿便会从那里过来,因为他知道老五的性格,那厮这一生,也只会走这最直接的道路。
“找到范闲没有?”他的眼帘微垂,轻轻地转动着手指间的一枚玉扳指,很随意地问道。
“还没有。”姚太监在一旁恭敬禀道:“范家小姐昨天夜里就失踪了。”
皇帝闭上了双眼,沉思片刻后说道:“朕看来依然是低估了很多人,比如若若这个丫头。”
姚太监在这个时候不敢接话,只是在心里也觉得异常古怪,当宫中知道了范闲入京的准确消息之后,陛下昨夜第一时间将范家小姐请入了宫中,很明显,陛下掐准了范闲的命脉,然而谁知道……昨夜范家小姐却忽然间在宫里失踪了。
如果范家小姐是一位隐藏着的高手,那为什么还会被内廷请入宫中,而不是在宫外便逃走?
皇城处的上万禁军,还在用自己的血肉与生命,顽强地阻挡着五竹的进入,一路皆血,却没有一位禁军退后一步!便是四顾剑当年在大青树下用木棍戳死蚂蚁也还需要时间,更何况眼下杀的是人,五竹依然平静地杀着,然而面前的人一直没有少过,不知道还要杀多久。
“还有半个时辰。”皇帝陛下似乎总是能准确地把握世间的一切事物发展,他缓步走出了太极殿,站在了长廊之下,看着廊外越来越稀的雨丝,似有所思。
皇宫之中的太监宫女,满脸紧张地退在远远的地方,皇帝的身边只有姚太监一人,显得是那样的孤单。
皇帝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轻轻地咳了几声,从姚太监的手里接过洁白的丝绢,擦拭了一下唇角,冷漠说道:“如果安之再不出手,这事情就有趣了。”
……
……
皇宫里的气氛异常紧张严肃,全无一丝生动活泼,自然相当无趣。此时的范闲,便在太极殿长廊尽头的几名太监之中,心情异常沉重复杂地注视着远处那个中年男人,或者现在应该说是……老人。
昨天子夜刚过,在漆黑夜色的掩护下,范闲一个人来到了皇宫。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再像那一年殿前诗会后那般,学壁虎爬进宫里去,因为如今的京都,因为北方如火如荼的战事,更因为他的归来,防卫力量被提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层级,再想逾墙而入,已经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范闲动用了自己在这个天下埋得最深的那枚棋子,这枚棋子除了他之外,便只有王启年知道,邓子越也只是隐隐了解过一些,那就是洪竹。
如今的洪竹已经回到了御书房,重新得宠,在这位宫中红人的暗中梳导帮助下,范闲看似轻松,实则极为凶险地经由浣衣坊方向潜入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