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宗师,已然超凡脱圣,但终究不是神仙,他们有自己各自不同的弱点。苦荷大师最弱的一环在于他苍老的肉身,叶流云最强悍的在于他如流云一般的身法,如果此时小楼中的大宗师是叶流云,范闲绝对不会奢望能够将对方留在楼中。
然而此刻楼中是皇帝陛下,一身真气修为冠绝当世,充沛到了顶端,但凭真气而行,肉身总有局限,在小范围内的移避当有鬼神之技,正如当年叶流云面对满天弩雨一般,而皇帝陛下并不见得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强行掠出小楼,而紧接着迎来的,便是没有缝隙的攻击。
双足在雪地上滑行两尺,显出两条雪沟,范闲身形一落雪面,剑光一闪,横于面门之前,前膝半蹲,正是一个绝命扑杀的姿式。
便在寒冷剑芒照亮他清秀面庞的同时,一把突如其来,轰轰烈烈,迅疾燃烧的大火,瞬间吞噬了整座小楼,一片火海就这样出现在了落雪的寒宫里。
几声闷响,无数火舌冲天而起,将整座小楼包围在其中,红红的炽热的光芒瞬间将横在范闲面前的那柄寒剑照得温暖起来,红起来。
如此大,如此快燃起的一把火,绝对不是自然燃烧而成,不知道范闲在小楼里预备了些什么。
然而令范闲略感失望的是,火海之中一道气息流过,一个人影,一个煌煌然立于火海之前,冷漠看着自己的人影,站在了雪地之中,将那一片火海抛在了身后。
皇帝陛下身上的龙袍有些地方已经焦糊了,头发也被烧乱了一些,面色微微苍白,然而他依然那样不可一世地站立着,冷漠地看着范闲。
“三处的火药,什么时候被你搬进宫里来了。”皇帝双眼微眯,看着范闲。
范闲开颜一笑,紧握剑柄,应道:“三年前京都叛乱,我当监国的时候,想运多少火药进宫,其实都不是难事。”
皇帝缓缓走进范闲,双眼微眯,寒声说道:“原来为了今日,你竟是准备了……整整三年!”
范闲像皇帝一样眯着眼睛,以免被那片明亮的火海影响到自己的视线,抿唇说道:“我只是觉得母亲的画像再放在这楼中,想必她也会觉得愤怒,既然如此,那不如一把火烧了。”
是的,如果昨日皇帝陛下不是在小楼前召见范闲,如果不是皇帝陛下没有马上动手,而是与范闲在小楼里一番长谈,范闲根本找不到任何发动机关,点燃火药的机会。
然而其实直到范闲踩断门槛的那一刻,范闲一直有十分充分的信心,皇帝老子一定会将最后了断的战场,选择在这片废园里的小楼。
因为小楼上面有叶轻眉的画像,皇帝一定会选择在这个女人的画像面前,彻底了断他与她这数十年来的恩怨情仇。
范闲能确认这一点,是因为他比世界上任何其他人都更能掌控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意,他知道皇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皇帝是一个冷厉无情却虚伪自以为仁厚多情的人,范闲也很虚伪,若用那世的话语说,父子二人都喜欢装点儿小布尔乔亚情调,这一幕大戏,小楼毫无疑问是他二人最好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