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宋世仁的神情,范闲的眼睛微眯,说道:“我现如今不能进衙门,所以才拜托你……案宗咱们都看过,没道理打不赢。”
“明知道是朝廷安排的证人证据,可是谁也没办法。”宋世仁叹了口气,看着范闲说道:“当年大人在江南整治明家,不也用的这个法子?”
范闲的心头微颤,声音压成一道寒线厉声说道:“我也没指望替万里脱罪,只是我所说的打赢,至少是……我这时候得看到他人!”
“囚三年。”宋世仁垂头丧气说道,如今替小范大人办事,便等若是在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朝廷,这官司怎么打也是输。
“哪里有囚这个说法?”范闲微怒斥道:“三千两银子,顶多是流三千里,庆律里上说得清清楚楚,退赃还银能议罪,你这官司怎么打的?”
宋世仁欲言又止,苦笑说道:“庆律自然是这般写的,本来退赃罚银议罪昨儿已经说好了,可是今天贺大学士来看审,却把这条给抹了,也改流为囚。”
“贺宗纬?”范闲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不怒反笑了起来,沉默半晌后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敛了表情,平静说道:“你再进去,把这银票交给大理寺卿,问问他,他的庆律究竟是怎么学的?是不是要我亲自站出来和他打这个官司。”
宋世仁接过银票,看着上面三万两的数量一怔,沉默片刻后,一咬牙一跺脚,又往衙堂上面走去,他知道今儿范闲弄这一出,实在是被朝廷逼得没有办法,为了杨万里的死活,范闲只好站出来,卖一卖这张并不老的脸,只看大理寺的官员们,究竟会怎么想了。
不知道宋世仁进去之后说了些什么,没有过多久,一位官员轻轻咳了两声,走到了石阶下,在范闲的耳边说了两句。范闲也没应答,只是摇了摇头,那名官员一脸无奈,又走了回去。
终于,宋世仁扶着杨万里从大理寺衙门里走了出来。范闲眼睛一眯,便看出来杨万里在牢里受了刑,心里涌起一道阴火,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了下去,喊了几个下人将杨万里抬上了马车。
杨万里与他擦身而过,这一对年龄极为相近的师生二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杨万里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甘,一丝悲愤。
范闲感到有些冷,他知道杨万里在悲愤什么,一个一心只想做些事情的官员,却因为朝廷里,皇宫里的这些破事儿,要承受根本就没有的冤屈,丢官不说,受刑不说,关键是名声被污,身为士子,谁能承担?
便在范闲准备离开的时候,门下中书大学士贺宗纬在几名官员的陪伴下,缓缓从大理寺衙门里走了出来。贺宗纬看着范闲,沉默片刻后说道:“范公子好雅致。”
范闲根本看都懒得看此人一眼。这个态度却是把贺宗纬身边的几位官员弄得有些愤怒,眼下京都的局势早已不是当年,贺宗纬正是当红,范闲却早已是一介白身,当着官员问话却不答,不合规矩。
贺宗纬却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反应,问道:“本官很好奇,你先前究竟和那位大人说了些什么,大理寺正卿会忽然改了主意。”
这真的是贺大学士非常好奇的一点。他常入宫中,当然知道陛下和这位小范大人之间再也难以弥补双方间的裂痕,所以如今他看着范闲,并不像当年那般忌惮,今日奉旨前来听审,他在暗中做了手脚,务必要让杨万里这个范门四子之一再无翻身的余地,但没有料到本来一切如意,最后却忽然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