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雪地上的苦荷笑了笑。说道:“神庙并不神圣,只是一座废庙而已。”
“可是世人都知道你对神庙无限敬仰,曾经跪于庙前青石阶上数月,才得天授绝艺。”
“可是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不是这样。”苦荷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范闲说道:“这世上哪有不可战胜的力量?”
说完这句话,苦荷便消失了,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转瞬间,就在苦荷消失的地方,那个矮小的剑圣宗师忽然出现了,瞪着一双大眼,对范闲愤怒地吼叫道:“我的骨灰呢?我的骨灰呢?”
范闲悚然一惊,这才想到自己似乎忘了一些什么事情,自己似乎答应过四顾剑,如果要去神庙的话,会把他的骨灰带着,洒在神庙的石阶上,让他去看一眼那个庙里究竟有什么样了不起的人物。
范闲苦恼无比,说道:“那座山那么高大,那么冰冷,我根本都靠近不了,就算带着你的骨灰也没有用。”
“这是借口!”四顾剑愤怒地咆哮道:“这只是借口!”
然后四顾剑一剑刺了过来,卷起一地雪花,漫于天地之间,曼妙绝美无可抵御。范闲面色一白,拼尽全身的气力,赤裸的双足拼命地踩踏着绵软的雪原,向着前方那座仰之弥高,似乎永远无法征服的雪山冲去。
然后他看见一个黑点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向着雪山上行去,范闲大喜过望,高声喊叫道:“五竹叔,等等我。”
蒙着黑布的五竹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依然只是冷漠而坚定地向着山上走去。而范闲身后的那一剑却已经到了,剑花只是一朵,却在转瞬间开了无数瓣,每一瓣剑花割下了范闲胸腹处一片血肉。
无穷无尽的痛苦让范闲惨嚎起来,他仆倒在地,身上的血水流到雪地之上,马上被冰成深红色的血花,就像是名贵而充满杀伐之气的玛瑙。
范闲看着五竹叔向着大雪山上走去,那座雪山依然是那般的高大和冰冷,他感受着心脏处传来的难以忍受的痛苦,感受着脑海里充斥着的绝望与畏惧。
然后他醒了过来。
范闲一声闷哼,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浑身虚汗,打湿了所有的内衣,他下意识里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现除了有些酸痛之外,并没有真的被割下无数片肉来。
此时已经入夜,看来先前暮时醒来后,他静静看着床顶,然后又睡着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做了这样一个噩梦,那些曾经在这个天下洒播着风采的绝顶人物,一个一个地出现在他的梦境中,告诉他关于那座雪山的故事,然后劝说他,鼓励他,离弃他。
范闲沉重地喘息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怔怔地看着身上的棉被,想到了梦境里的那座大雪山,依然不寒而栗,他知道梦境里的大雪山在现实的世界里代表着什么,他也知道那个男人其实比那座大雪山更强大,更冷漠,然而雪山在前,自己总是要去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