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换命,不死不休。
啪的一声闷响,两个人的身体急剧分开,影子像是一颗石头,被震起一路烟尘,沿着那道血路快速掠回,重重地撞在石阶之上,吐血不止,喘息难停。
四顾剑箕坐在另一边的石阶之下,胸上立着半截残剑,半截剑尖却拈在他的手指之间。他冷漠地看着对面石阶下的影子,一道血水缓缓地从他的唇间流了下来。
城主府的庭院里,陷入一种令人恐惧的沉默。
范闲和小皇帝远远地站在青树之下,面色苍白地看着兄弟相残的这一幕。小皇帝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是谁,但至少可以看出对方的实力强大到了极点,不然也不可能和四顾剑相持如此之久。
然而范闲清楚,终究还是影子败了,虽然四顾剑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那一刹那,但大宗师就是大宗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依然能够骄傲地站在人间个人武力的巅峰之上,虽被山风劲吹,时刻有堕下尘俗之虞,最后却依然站稳了脚步。
然而影子应该感到自豪,范闲的双眼微感湿润,心里也替他感到自豪,一位九品上的强者,看似强大,但是能够在单对单的正面决斗中,将一位大宗师伤成这种狼狈模样,实实在在是一种超水平的发挥。
而最后那一瞬间,四顾剑已经用大宗师的境界,强悍的意志,控制住了局面,明显可以杀死影子,为什么他没有这样做?有怜惜亲弟之意?范闲不相信这位噬血好杀的大宗师,会有这种太过温暖的感觉。
场间安静许久之后,四顾剑忽然沙哑着声音开口问道:“如果认真算起来,你应该是剑庐的第一位弟子。”
影子躺在血泊之中,没有应话,只是无情无觉地看着他。四顾剑咳嗽不止,说道:“你能够使出今天这样的一剑,也足以自豪了。”
半晌之后,影子忽然开口说道:“为什……么。”
为什么那一年四顾剑会性情癫狂,大杀四方,屠尽亲族,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放过,连自己的幼弟也不肯放过,这个问题不知道在影子的心中盘桓了多少年,在今天这种场景下,他终于问了出来。
四顾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范闲也知道,然而四顾剑根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冷漠说道:“拦在我面前的人,都必须死……你跟了我们一天,也看了一天,本以为你能使出那一剑,应该是你明白了什么,没有想到,你还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
“小弟,你实在是令我很失望。”
此言一出,范闲心头大惊,原来四顾剑早就察觉影子一直跟随在侧!这一日四顾剑对自己的教导,原来不仅仅是针对自己,还希望暗中窥视的影子,能够从中感受到什么!
影子也沉默了,那双寻常的眼眸像野兽一般狠狠盯着远处石阶下的四顾剑,一言不发。当年的惨剧与今天的话语,他不需要去分辩自己应该相信什么,只需要确认自己相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