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头痛地抱着膝盖,恼火得狠,心里对大殿下有极大的意见,暗想皇帝陛下既然逼得这般凶,你暂且应下又怕什么?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难道非要皇帝陛下下旨,然后你再去宫里玩一招宁死不屈?
皇族子弟,哪里有当情圣的资格。只是大皇子与大王妃这一对和亲而成的夫妻,倒着实很有几分细水长流,相携至老的模样,让范闲大感敬佩,自叹不如。
敬佩之余,令范闲头痛的是,抱月楼里传来的情报讲得隐晦,却暗中透露了一个消息,皇帝陛下与宁妃商议之后,暂时忍住了怒气,准备让范闲回京劝说大殿下纳侧妃。
不得不说,在京都叛乱,太子二皇子死亡之后,庆帝对自己仅剩的三个儿子态度要比当年温和了许多,如果换成以往,大皇子敢如此强硬地抗旨,只怕早就被幽禁在了王府之中,哪像如今,还能忍住性子让范闲去劝说。
皇帝陛下的密旨估摸着还有时日才会传到范闲这里,抱月楼收到的风声要快上许多。范闲抱着脑袋,心想这究竟是什么事儿?当年北齐大公主千里南下嫁给大皇子,是自己出任的主婚使,难道四年过去了,自己又要当破婚之人?
正如他先前喟叹,真是世事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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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是上午,打东边洒过来的天光,透过青州军衙内的孤伶伶秋树,割成了几大片清光,耀得房间纸窗一片清楚,一位婢女端着一个盘子从窗外经过,在窗上映下一道影子。
影子安静地站在范闲的身旁,看着一脸忧愁的他,一言不发。这位天下第一刺客习惯了在陈萍萍或是范闲的身后安静地伫立,融于建筑或是景致的阴影之中,他看惯了监察院前后两任主人无时无刻地烦恼,而依然没有习惯与他们交谈,为他们出谋划策,因为他的任务只是杀人,而不包含这些动脑子的可怜事儿。
从草原上回来后,影子脱掉了牧民的衣服,重新回到了范闲的身旁,就如以前几年那般,十分安静,但范闲偶尔发觉,这位天下第一刺客,时不时会看两眼院内休养的王十三郎,眼光有些复杂,有些怪异。
“我现在还不能回京。”范闲知道影子不是言冰云,不是邓子越,更不是话痨王启年,等着他开口是件不可能的事情,揉了揉眉心,说道:“一来西凉路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二来京里既然没有消息出来,我这样急着赶回去,有些不妥。”
“这只是小事情。”影子知道范提司想找自己说话,略顿了顿后说道:“不用太多操心。”
范闲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不是小事。你不知道老李家的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倔,就说承乾和老二吧,居然倔着死了,也不肯向陛下低头。大殿下虽然性情要豁达许多,但骨子里却有股东夷人性好自由的味道,陛下这般逼迫于他,谁知道他会做出怎样吓死人的应对。”
等不到影子开口接话,范闲满脸忧郁,继续说道:“陛下,甚至是朝野之中的所有人,似乎都坚信一点,那便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因为大皇子有一半的东夷血统,便没有任何人相信他会继承皇位。他本身便有一半东夷血统,娶的王妃又是位北齐人,在当前这种局势下,陛下要他废妃,其实对他倒是有回护重用之意。”
京都平叛事中,一共有三位大功臣,分别是范闲、叶重、大皇子。大皇子其时手握禁军,控枢要害,却坚决地执行了皇帝陛下的所谓遗诏,成功地将叛乱的形势控制在一个庆国国力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因为此事,皇帝陛下对他的态度也有了极大的改变,不再像往年那般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