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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宴罢,不知多少商人都被胡人灌醉,油膏灯高悬于帐中,冒着丝丝黑烟,单于和左右谷益王都去休息了,剩下两位大当户和胡族里的好汉,依然不依不饶地抓着中原商人们灌酒。
范闲和沐风儿早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被人抬回了帐篷之中,只是可惜又可庆的是,西胡行事,并不像中原人诋毁的那般荒唐无耻,至少这些中原商人的帐篷之中,并没有身材诱人,如野花一般漂亮的胡女陪寝。
灯灭之后,沐风儿很困难地坐了起来,一回头,便看见了范闲那双明亮的眼睛,像狼一样的眼神,不由心头一凛。
在青州城的大通铺里,沐风儿也看见过这种眼神,全不似大人惯常的温柔清冽,不知道是不是草原上的如刀秋风,让范闲心里某些厉狠的东西,重新浮现了出来。
范闲递过一粒解酒丸,没有多余地交代什么,便走了帐篷,趁着黑夜的掩护,穿过了胡人的营地,来到了月牙海后方的孤山之下,将身上的衣衫系好,向着山上爬行。
将要爬上山顶的时候,他找到了一块突出来的岩石,坐到了岩石的侧后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筒,很认真地拨弄了两下,然后将小筒拉长,凑到了自己的右眼之上。
内库出产的最新式望远镜,范闲亲自设计,第一个使用。
圆筒安静地对着下方犹有嘈音的西胡王帐营地。不知过了多久,范闲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在圆筒之中,他看到那位单于行了出来,拐向了右后方的一个小小帐篷。
第九章 两年
黑色的夜空中,繁星美丽得令人心悸,淡银的光芒,洒耀在山下的月牙海中,倒映出无数眨动的眼睛。湖畔草儿绵绵,风儿轻轻,似与睡梦中的人轻语。无数的帐篷从月牙海四周,往着草原深处铺开,隐隐有灯火与天穹上的星辰相映,而更多的牧民帐篷则是黑静一片,沐浴在星光之中。
范闲拿着圆筒的手微微一僵,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月牙海畔王帐附近的动静,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放下了圆筒,低头缩膝,陷入沉思之中。
西胡单于走进那间小小的帐篷,很久以后还没有出来。四周的黑暗中应该有胡族的高手在进行护卫,但是整个防御体系,比起平时来,要显得松散许多,大概这位单于也不愿意王庭的高手们离那间帐篷太近。
那间小帐篷里住的什么人?范闲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心情微感低落。这个发现或许有些怪异,比魏无成的巧遇更加怪异,但范闲并不怀疑什么——胡人绝对想像不到,有人可以在高远的山上,注视着月牙海畔的一切。
这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事情,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范闲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圆筒望远镜,舔了舔嘴唇,没有就此离开,而是一直安静地等着,一直等到单于从那顶帐篷里走了出来。
年过三十岁的西胡单于一身薄氅,佩刀却不在身旁,走出帐篷后回头微微欠身一礼,看他的神情,似乎并不愿意就此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