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松芝仙令这个名字,也不知道这外族名字在胡语中代表什么含义,但几乎是下意识里,他就认为拥有这个名字的人是个女人,这是不讲理的一种推断,有些玄妙,讲不清楚道理。
范闲愈发地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也便愈发地愤怒起来。
远方有几只白鸟,正在没膝长的秋草原上急速飞掠,范闲举目望去,隐隐可见更远处草原的后方,是一大片荒漠,而在荒漠的更远方,是什么呢?
“荒漠之东,就是北海。”沐风儿看着大人微皱的眉头,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说道:“浩荡北海那边,就是北齐。”
“我去过北海。”范闲看着那边,似乎是要看到北海里的芦苇,幽幽说道:“这片荒漠连绵千里,据说没有人能够活着通过,而那片北海虽然美丽,但是横无际涯,若欲横渡,难上加难。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要从北齐到西胡,究竟应该怎样走?”
“先向南入国境,再从京都西北直掠定州,再至青州入草原,便到了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沐风儿明显在京都里下了一番功夫,说道:“要花很长的时间,但是很方便,比起强渡北海,穿行荒漠来说,更加可行。”
“但是西胡王帐和那两位贤王,绝对不会信任一个从庆国来的中原人。”范闲一脸冷漠说道:“要取信看似热情,实则多疑的胡人,这本身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所以我很好奇,他们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以后的十数日内,商队向着草原的深处行进,处处皆是一片秋草景致,偶见游牧人群,放着数百牛羊,若朵朵白云,飘荡在微微起伏的草甸之上,美丽安宁至极。
此地已经不是西胡与庆军交战之地,所以渐渐透出了一些塞外桃源的感觉。
途中经过了两个大的部落,庆国的商人们卖出去了许多货物,整个商队显得轻快了许多,速度也快了起来。但依然没有商人卖完了货物,循原路而回,因为越值钱的货物越轻,而且如果想要卖出大价钱来,就只能到胡人的王帐所在。
这一路上,范闲十分仔细地注意着胡人对于自己这行商队的态度,因为这涉及到日后天下很重要的事情。他有些自嘲地发现,胡人看着中原商人的目光依然有些不善,甚至蕴含着刻骨的仇恨。
千年来的血债,根本不可能用宝石和茶水便洗清。
但是部落里的头人祭师还有贵族们,对于中原商人的态度则要好很多。经过沐风儿的小意询问,从那些老商行的人们口中得知,这种态度的转变,也是从一年多以前才开始。
似乎西胡王帐终于明了了通商的重要性,对各部族发话,严禁他们骚扰进入草原的商队,甚至在某些危险地带,还要负责出动族中精锐,为这些商队保驾护航。一年前,有个穷困的小部落,曾经没有忍受住中原商队的诱惑,暗中偷袭,抢劫了许多货物,惹得王帐大怒,直接派兵剿了,或者说是屠了,一个小部落竟是一个人也没有活下来。
也正是这样一个鲜血淋漓的例子,让草原上的所有人,清楚了王帐的决心,也从根本上,保证了中原商队的安全,从那以后,虽然在草原上依然可以迎来一些不善的目光,但中原商人们,再也没有迎来任何危险的刀剑。
这是很长远的一个安排,范闲也暗自佩服。他清楚,虽然如今的商队卖的只是一些奢侈品,但无商不活,只要保证了草原上的商路畅通,谁知道庆国以至东夷北齐的商人们,会不会因为利益,而偷偷摸摸地不顾庆国禁令,暗中向草原输入生活及军事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