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范闲接连四个事实,让长公主的心神终于松动了起来。燕小乙的死讯虽然早在范闲于京都现身后,她便已经猜到,但此时得到了当事者的亲口证实,不禁心头微黯,毕竟这位大都督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亲信,由她一手提拔,对她忠心不二。
而秦恒和秦业的死亡,让长公主也自有些心悸,她没有想到京都里的局势居然会演变成这种模样。范闲最后那一句揭示了所有的答案,让她终于愤怒了起来。
只是愤怒了片刻,长公主已然平静,睁开双眼,双唇吐气如兰,却有些淡淡凄哀:“可你依然要来求我。”
“我既然来了,您自然就能猜到京里发生了什么。”范闲微低着头,自然地坐在长公主的身边。他与长公主彼此心知肚明,之所以他敢单身入院,长公主放他入院,是因为彼此手中都握着对方的命门,都不愿意在第一时间内,就断绝了所有的可能性。
长公主抓住了婉儿和大宝,而范闲已经在京都里取得了不可逆转的优势。
李云睿忽然低下头去,阔大的袖子掩住了断弦古琴,淡色的衣衫在她肩膀的带动下,微微抖动,看上去十分可怜。
“我来请求您。”范闲诚恳地说道:“算了吧。”
李云睿听到算了吧这三个字,忽然抬起头来,用一种淡漠的目光看着范闲,一字不发。眼光虽然淡漠,但范闲却从中看到了一抹深入骨髓中的幽怨,只是这幽怨明显不是对自己所发,而是看透了自己,直刺某些并不在场的人们。
“算了?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三个字?”李云睿微讽一笑,拾下肩上的一片淡淡花瓣,说道:“叶重居然会叛……这确实出乎我的预料。不过既然你来了,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或许很多人会忌惮于你的武力,你的头脑,监察院,可是只有我,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担心过你的存在。”
范闲沉默着。
“所有的人都认为你外面光鲜之下是心狠手辣。”长公主微嘲看着他,“不得不说,这几年你在监察院里伪装得着实不错,让人们以为遇着大利益关头,你可以变身成为一个六亲不认的人。可是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
“所以你抓了婉儿和大宝,一刻也不肯放过。”范闲截断了她的话语。
“两年前我便说过,你看似强大,实则不堪一击。”李云睿缓缓说道:“你在这个世上在乎的人太多,浑身上下皆是命门,我随意抓住一个,你便无法翻身……不然此刻你不留在京都,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跑到我这里来?”
范闲低下头去,片刻后幽幽说道:“必须承认,您看人确实极准。我关切的亲人太多,这让我办起事来,有太多的不方便。”
“就以婉儿为例。您可以拿自己亲生女儿的生命,去威胁自己的女婿,而我却做不到。相反,为了婉儿的生命,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这十日来夜夜受此煎熬,终究我还是必须承认这一点。”
闻得此言,长公主微垂的眼帘里泛起淡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