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朝会散后,几名文臣的代表来到了舒府,小心翼翼地征求着舒大学士的意见,反正陛下清楚这些事情,他们也不怕有人奏自己结党。
舒芜穿着一身布袍子,沉默许久后,笑着说道:“天下万事万物,总要讲究一个道理,尤其是储君之事,上涉天意,下涉万民,若理不通,则断不能奉……范闲曾经说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乃国事,并不是天子家事,舒芜身为臣子,上要替陛下解忧,旁要替庆国除虑,圣心无需揣摩,便问己心便是。”
“陛下心意已定,怎奈何?”
舒芜捉着颌下的胡须,像平日里那般嘻嘻哈哈说道:“先生曾经说过,君有乱命,臣不能受。”
他口中的先生,自然就是那位已经辞世两年的庄墨韩大家。文臣分头回家,各自沉默不语。
其实皇帝如果想暗示臣子们上书,还有很多方法,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那些朝中的代言人,但很奇妙的是,自从风波起,除了户部尚书范建外,皇帝便从来没有宣召过哪位大臣单独入宫,所以臣子们也在疑惑,是不是陛下的心意还没有定下来——他们不是七路总督那种陛下家奴的角色,更不敢胡乱上书。
朝廷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对峙之中。而身在东宫,处于事件中心的太子殿下,却依旧温和恬静,似乎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的派系里根本没有什么得力的人,今次却赢得了这么多文臣的支持,可以说是一种意外之喜,却也是一种……意外之惊。
所以太子在暗自感激之余,愈发沉默。
……
……
而在这次废储风波之中,有两个置身事外的年轻人,最吸引群臣的目光。这两位年轻权贵气质有些相近,而且与太子的关系都很复杂,偏生时至今日,他们的表现相当出乎人们的意料。
第一个自然是范闲。如今在人们的眼中,他是地地道道的三皇子派,而且本身又是陛下的私生子,身份太过敏感。可是七路总督上书前后,他在江南保持着死一般的沉默,日常的进宫帖子,根本没有一丝字眼提到此事,只是在内库与周边的日常事务上绕圈子。而监察院虽然从户部查到了东宫,但力度明显也没有群臣们想象的那般强烈,所有人都看的清楚,监察院在京都的行动,和范闲没有什么关系。
以至于人们忽然想到一椿事情,陛下将范闲扔到江南,是不是也有将他与监察院割裂开来的想法?而一向表面温柔、内心坚毅的范提司,为什么不肯抓住这个机会痛打落水狗?
第二个便是二皇子。在范闲入京之前,这位二皇子一直深受陛下宠爱,在陛下诸子中第一个封王,在朝中周纳了一大堆文臣相伴左右,后来众人又知长公主明里保的太子,暗里保的是他……这位二皇子不简单,隐隐与太子分庭抗礼,所谓夺储,其实最先前指的就是他。
可是这半年里京都大事不断,却似乎与这位二皇子都没有什么关联。长公主被幽禁后,二皇子一点事儿没有,反而是太子被陛下放逐了一道。
如今太子被废之势危急,按理讲,二皇子应该是受益最大之人,他理所应当有所行动才是。就算他为了避嫌,为了讨陛下的欢心,谨持孝悌二字,一直保持沉默也便罢了,可是他居然……亲自上书替太子辩解征北军冬祅一案,更暗中发动了派系中的官员,站在了皇帝心思的对立面。
当然,他在朝中的势力基本上已经被范闲的两次战役打的稀里哗啦了,可经营这么多年,总还有些说话的嘴,最关键的是,他娶了叶灵儿之后,便等若成了叶家的半个主子,他替太子说话,确实有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