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竹的脸色马上变了,嘴唇抖了半天,有些害怕地又看了一眼四周,半晌后点了点头。
“这事儿闷在心里,谁也不能说。”范闲虽说知道洪竹不至于蠢成那样,却依然担心地提醒了一句,皱着眉头说道:“哪怕捂烂了,也别多嘴……睡觉的时候,身边最好别有人……那个秀儿也不行。”
洪竹打了个冷噤,心想他妈的,这也太绝了吧,说梦话这种事儿谁能控制得住。
其实范闲此时也有些恼火,如何将这个烫手的芋头变成打人的石头,中间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今天晚上夜访洪竹,主要是要当面确认此事,后续的安排,却是不能马上就胡乱做出。
他沉默少许后,低声说道:“不管接下来会做什么,但有一点你要记住,首先要把你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摘出来……不能让任何人察觉你和这件事情有关。”
“这是第一条件。”范闲认真说道:“但凡有一丝可能性牵涉到你,那便不动。”
洪竹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心里早就清楚,自己把这消息卖给小范大人,小范大人肯定要利用这个消息,而自己肯定会成为对方行动里重要的一环——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把自己这条小命交给了范闲,族里数十条人命的恩情,拼了自己这条命还了,也算不得什么——他此时听着范闲对自己安全的在意,心中愈发感动。
屋内的烛火摇晃了一下,光影有些迷离。
范闲将洪竹招至身边,贴在他的耳朵上轻声说了几句什么。洪竹越听眼睛越亮,然而那抹亮色里依然有着掩不住的畏惧与惊恐,只是这种畏惧与惊恐,并不能敌得过那将来的回报。
如同朝中的大臣一样,宫里的太监们也自然要在暗底里压庄家,尤其是像洪竹这种已经爬到了某种阶层的大太监。
从一年前开始,因为范闲暗中的动作,洪竹已经别无选择地压在了他的身上,压在了漱芳宫中。
“你我现在联系不便,总要寻个法子。”范闲交代完了一些事情,皱眉说道:“可又不能经过中人,还有些细节,我得回去好生琢磨,在我回江南之前,我们必须再见一面,正月里,你有哪天可以出宫?”
“二十二。”洪竹咽了一口口水,低头说道:“娘娘不喜欢去年秋江南进贡的那种绣色,请旨从东夷城订了一批,这是个挣油水的买卖,娘娘赏了给我,我那天可以出去。”
范闲点点头,确认了下次接头的时间,心里却闪过了一个念头,发现皇后对于洪竹这个太监还真是宠爱——他看着洪竹额头上的那粒痘子,下意识往他的裆下看了一眼,旋即自嘲地无声笑了起来,在这阴沉沉的宫里看多了阴秽事,什么事儿都忍不住想往下三路去想。
不过这不可能,净身入宫的检查太严格,在庆国的土地上,不可能出现韦小宝那种故事。
范闲不敢在洪竹院里多呆,最后又小心地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等他离开后很久,洪竹才省过神来,看着空无一人的炕角,看着房内的灯火,心里迷糊着,这房门院门都没开,小范大人是怎么走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