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回到澹州,不急着去见奶奶,而是来到悬崖,是因为范闲一直在担心五竹。虽然过往这半年里,他在人前人后并没有流露出一丝的焦虑——当然,没几个人知道五竹的存在——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是十分担心。
离开京都前的某一天,在监察院那个冻成镜子似的小池前,陈萍萍告诉了他五竹受伤的消息。
这个世界上能让五竹受伤的人,一只手便能数出来。去年夏时与苦荷那无人知晓的一战,五竹叔与苦荷分别养伤数月,这一次……五竹叔又要养多久的伤。
本来范闲已经习惯了瞎子叔的神出鬼没,可是一联想这次五竹蹊跷的受伤,他的心里依然止不住地担心,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而长达半年的杳无消息,更是让他有些恼火,所以一回澹州,他便试图找出五竹的踪迹。
可是五竹叔不在,也不知道他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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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暮色,范闲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入了澹州城,这个他自幼长大的地方,有些贪婪地呼吸着略带咸湿意的空气,他的心情愉快起来,并没有咸湿起来。
走过城门,走过布庄,走过酒坊,天色有些阴暗,没有人注意到这位年轻人便是澹州百姓们翘首期盼的钦差大人。
一路行走,直至到了杂货铺外,范闲闭目听了听,然后转向侧巷,踏着久未有履迹烙印上的青苔,从满是灰尘的门旁摸出铁匙,将后门打开,整个人闪了进去。
杂货铺前室后室都是一片灰尘,架子上的货物也许早就被小偷搬光了,只有后方的那个菜板还搁在那儿,上面那些细细的刀痕似乎还在讲述着一个少年郎切萝卜丝儿的故事。
范闲呵呵一笑,上前将菜板旁的菜刀拾了起来,比划了两下,这把菜刀是五竹叔“献”给自己的,五竹叔切萝卜丝儿从来不会在菜板上留痕,他自己后来也勉强做到了。
那萝卜丝儿下高粱的味道是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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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耽搁太久时间,待范闲站到自家伯爵府门前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到后方的山下,暖暖的光芒还耀映在热闹无比的伯爵府内外。
今儿个是钦差大人返乡省亲的大日子,所以伯爵府里的下人们都在忙碌着,兴奋着,骄傲着,所有人的脸,就像是府门口挂的那两只大红灯笼一样,红光满面,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