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库最底层的工人挣不了多少钱,甚至连负责管理的官员也并不如何嚣张,唯独是司库们,在丰厚的俸禄之外,还享用着各式名目的津贴,以及各种各样的红利。这不能不说是长公主高薪养狼带来的后果,而且也与朝廷这些年来管理的混乱有关。
司库们在内库转运司一地,真有些像土皇帝,虽然他们表面上并不如何嚣张,但暗底下吃扣拿银,盘剥工人,将获得的钱经由外围的钱庄往四野里撒,在周边的大州里已经盘下了不少土地,至于在其中用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就不得而知了。另外这些司库们在内库中欺压下层工人,欺男霸女的事情,也没有少做。
高级一些的司库还讲究些脸面,那些中级三十来岁的司库则是赤裸裸地无耻着,范闲夜里查到的一名司库,家中竟是蓄养了十二房小妾!而那些年不过二十的小妾是怎么来的……谁能说的清楚?只知道年年都有工人闹事,至于告状的更是不计其数,只是内库特殊,往往这些告状的苦主根本出不了内库,就算侥幸到了苏州城的,也总被朝廷糊弄下来。
得罪良民事小,得罪司库事大,这是江南路官员们的共识。
于是当新一任的内库转运司正使,钦差大人范闲到了闽北衙门之后,那些对司库们怀着刻骨仇恨的下层工人与百姓,再也没有去击鼓鸣冤,而是冷漠看着衙门处的大门,眼眸里闪动着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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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一现,鞭炮之声大作,红屑漫天飞舞之中,闽北内库转运司衙门的正门缓缓拉开,数十名官员身着正服,在微熏的气味中鱼贯而入,分列两行,对着正中间的那位年轻官员恭敬行礼。
出圣旨,请明剑,亮明钦差身份,言清管事章程,范闲看着堂下的这些下属们,将双手一捺,说道:“坐吧。”
“谢大人赐座。”内库众官员整理衣衫坐下,衙内座椅不够,所以一些下级的官员都站在了后侧,众人看着小范大人面上的温和笑容,心头微定,而且也没有看见监察院那些如狼似虎的京都本官,本来略有些警惕的大脑,顿时放松了下来。
范闲眯着眼往下方看,很容易地便在众官之中,找到自己开山震虎的对象。
约摸五六人下,有三个面色黝黑,穿着常服,腰间腰带系的紧紧的,极为恭谨地坐在那处,只是这三人明显没有官职在身,却坐在了众官之中,而且一看模样,就是经常出入工坊的人物。
范闲尤其眼尖,从对方那貌似恭谨之中,看出了一丝漫不在乎与对自己的轻屑,那是一种极有底气的神态流露——他微微一笑,沉笃阴狠如他,当然不会被对方的神态所激怒,只是对方既然被长公主养了这么多年,自己要完全控制住内库,不得已也得敲敲他们。
先把那三人抛开,与诸位官员讲说了一番朝廷的意思,又与坐在自己最右手方的军方代表闲聊了两句,这位军中官员乃是叶家远亲,虽然叶家如今似乎被陛下逼到了二皇子一边,但是由于叶灵儿这个奇妙人物的存在,范闲与叶家的关系还算过的去,所以那位叶家将领对范闲也是格外尊敬,想必是京中家门曾经有过什么吩咐。
等一应公事说的差不多了,范闲忽然间静了下来,抬起茶碗喝了一口。
庆国没有端茶送客的规矩,众官知道范大人一定是有重要话要讲,都安静了下来,众人已经知道在大江边上,苏州码头竹棚中,小范大人的就职演讲已经是惊煞了整个江南路的官员,对他今日的发话,不免有些好奇。
“内库,真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