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范闲这个小装病的,来看陈萍萍这个老装病的。毕竟是来过几次的人,所以也是熟门熟路,直接到了园子的门口,园子的匾额上写着两个泼墨大字——“陈园”,乃是先皇亲题,贵重无比。
他看着门外停着的那两辆马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园子居然有客人,以陈萍萍那种孤寒的性情,监察院万恶的名声,一般的朝臣是断断然不会跑来喝茶的——今天来的客人是谁呢?
婉儿在他的身后下了车,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头一辆马车的标记,微笑说道:“皇家的人。”
范闲微微一怔。
陈园门口那位老家人早就飞下台阶来迎着了,他知道面前这位年轻的范大人与天底下所有的官员都不一样,是自家院长大人最为看重的后辈,更是院长大人钦定的接班人,自然不敢拿派,极有礼数同时又极为小声地说道:“是和亲王与枢密院的小秦大人。”
范闲偏了偏头,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后颈,大皇子与小秦?他知道那位小秦大人如今也在门下议事,已经是进入了朝廷中枢的重要大臣,而最关键的是小秦的上面还有老秦,那位前军事院院长,如今的枢密院正使老秦将军,这一家子牛人,在庆国的军方有极深的势力。大皇子在西边打了好几年仗,与秦家关系非浅,这样的两个人跑到陈萍萍府上来,是做什么呢?
范闲站在石阶之下,没有急着进去,而在想对方这次拜访会不会与自己有关系,虽说军方与监察院的关系一直非常和睦,但这事儿还是有些怪异。他笑了笑,也不在乎自己郊游的事情被朝廷知道,便带着妻妹往园子里走,他倒要瞧瞧,这个大皇子又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穿过美丽至极,装饰也极为华贵的圆亭流水,终于来到了陈萍萍待客的正厅。也不等人通报,范闲大踏步地闯了进去,本没有想好说些什么,但一看着厅里一角那位正满脸不安唱着曲的桑文姑娘,不由哈哈大笑道:“我就猜到了,整个京都敢强拉桑姑娘来唱曲的,也只有你这一家。”
原来不在抱月楼的桑文,竟是在陈园之中!
桑文是抱月楼掌柜,又是监察院新进人员,陈萍萍把她拉来唱个曲,当然只是说句话的问题。
笑声回荡在厅中,坐在主位上的陈萍萍似笑非笑地抬起眼来,看着不期而至的三位年轻男女,一贯阴寒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暖意,枯瘦的双手轻轻抚摩着自己腿上多年不变的灰色羊毛毯子,笑骂道:“你不是嫌我这里女人多吗?怎么今天却来了?来便来吧,还带着自己的老婆和妹妹,难道不怕我喊些女人来生吃了你?”
坐在客位上的两位年轻人微微一惊,扭头往厅口的方向望去,一时间不由愣住了。倒是桑文停了曲子,满脸微笑地站起身来,向范闲及两位姑娘行了一礼。
片刻之后,其中那位身着便服,但依然止不住身上透着股军人特有气质的年轻人站起身来,先是极有礼数地向范闲身后的婉儿行了一礼,然后向范若若温和问安,这才满脸微笑地对范闲说道:“小范大人,幸会。”
范闲见过秦恒,知道对方家世极好,又极得陛下赏识,乃是庆国朝廷上的一颗新星,前途不可限量,拱手回礼道:“见过小秦大人。”
虽说秦恒的品秩如今还在范闲之上,但双方心知肚明彼此的实力地位,所以也没必要玩那些虚套。秦恒温和一笑说道:“今日前来拜访院长大人,没想到还见着提司大人,秦某的运气还真不错。”
范闲见他笑容不似作伪,心里也自舒服,应道:“不说日后再亲近的假话,今日既然遇着了,自然得喝上几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