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客栈之中全是兴奋的年轻学子在邀人痛饮着,庆国官场积弊已久,虽然谁都知道不可能仅仅靠捉住一位礼部尚书,就完全改变这种局面,但正所谓万里之行始于足下,只要陛下真的发现了问题,愿意解决这个问题,这些年轻的、有朝气的、甚至可以说是单纯至极的读书人们,都相信,庆国的未来一定会变得更美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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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酒意渐上胸腑,杨万里迷离着双眼,有些傻傻地笑道:“真是痛快,就算此次不中,但能身逢如此惊天之事发生,也算是痛快了一回。”
成佳林喝得少些,人也最清醒,他对于仕途向来热衷,有些迟疑问道:“既然此次科场弊案已经揭开了,那……此次春闱会不会重考。”
“不会。”相反侯季常在几壶酒下肚之后,清瘦的脸上却显得平静了起来,眸子变得极为清亮,“这只是陛下的一次警告,而且此事有过先例,十二年前,天下初定,春闱也有事变,当年斩了十四位礼部官员,但是春闱的成绩依然照常发布,只是那些与官员有染的学生被除名,由后面的补了上来。”
“那……咱们岂不是有机会了?”杨万里憨憨地笑着,本性纯良的他想问题很简单,“三甲只有这么些名额,等那些走歪门邪道的仁兄被除名,我们的机会就大多了。”
侯季常冷笑道:“如果不是有更贵的贵人也在做这件事情,郭尚书只不过是一部大臣,哪里敢在这国之大典上动手脚。那些贵人要保的学生只怕更多,只不过剔了四个盐商的儿子,于大势又有何补?”
另二人心想,果然如此,不免又有些黯然。半晌之后,杨万里忽然一拍桌子,笑道:“不论如何,这也算是一樁痛快事。去年京里最轰动的便是那场言纸,逼着长公主回了信阳,今年最轰动的,恐怕便是这份黑名单了,居然生生掀翻了一个当朝尚书。”
成佳林面有忧色道:“等明天三甲出来了再说吧。”
侯季常与杨万里知道他的性子,对于此次春闱依然抱有幻想,微微笑,也不去理他,说道:“我得去把史阐立那小子从床上拉起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杨万里笑道:“记得让他买些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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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真漂亮。”范闲轻轻弹着王启年带过来的纸,心情大佳。婉儿坐在他身旁,有些担心说道:“你不担心太子哥哥知道是你告发的弊案?”
今日,被父亲重重训斥了一顿的范闲,破天荒地被禁了足,只得老老实实呆在了府里。他知道这樁事儿做得确实有些过于荒唐,当然,如果不是事先从院里得到消息,知道皇帝陛下今年准备杀鸡儆猴,范闲也不敢来当这个“污点证人”与满朝文武为敌。
其实那份名单算不得什么秘辛,范闲手中有几张纸条,那些座师提调,谁手里没几张?单看这种光明正大的弊场声势,就知道庆国官场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也正因为如此,此次监察院查弊案,才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时间也没有谁会首先怀疑到范闲的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