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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时分,荷显残意,暑气依然,京都的行人和道上黑犬都被这天气整得有些恹恹无神。八月初八,正是大吉之日,北齐使团与东夷使团,同时到达京都西北面最后一处官驿,庆国皇帝特下亲旨,准两使团借住皇帝行宫,三方礼宾官扰攘数日,终于拟定了进京的日程以及安排。
京都百姓们纷纷精神一振,觉得平凡无聊的生活里,突然多出一场秋雨来。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两个国邦的来使不是来谈判的,而是来交投降的国书的。
身为谈判副使的范闲,自然也在迎接使团的队伍之中,从京都西门处便候着那些两国官员,安排他们住进了京都官群之中。北齐使团的脸色显然不大好看,毕竟这场指挥诸侯国展开的战役,他们是输家,而且北齐的将士也被俘虏了不少,最关键的是被占了不少土地。
“少卿大人,这位是?”北齐使团中位阶最高的是当朝太后的亲哥哥,长宁侯。他居高临下看着那个漂亮的公子哥,心里极为恼怒,庆国很不重视自己,对等接待的正使,居然只是个鸿胪寺少卿倒也罢了,但居然让这样一个年轻人来充任副使,不能不说是对自己的一种蔑视。
“下官范闲,拜见侯爷。”
范闲满脸清澈的笑容,看着敌国来客,怀中监察院的情报说得清楚,这位爷是个摆设,后方轿子里那位抢先被宫里人安排去别院住的一代大家庄墨韩,才是真正的人物。
第十九章 谈判无艺术
和京都里等着看热闹的居民相比,范闲没有什么精神。他正在自己的书房里小心翼翼地写些纸条子,尽量将监察院的情报分析报告,用一种久居京都的公子哥口吻,重新抄成略带几丝书生气的判断,以免让鸿胪寺的那些官员们听到自己的进言后,下巴掉到地上,怀疑庆国除了皇帝陛下的监察院外,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个恐怖的情报机构,而且这机构还在为一个区区八品协律郎工作。
范若若精神也不大好,一面用小楷抄着,一面将纸条子贴起来,说道:“哥,这还真是奇怪,你从哪里得的这些情报,为什么不直接用,还非得把理由弄得荒唐一些。”
范闲极少有事会瞒着自己的妹妹,这一点,甚至连林婉儿都不及若若。他苦着脸说道:“我当初只是偷懒,所以想借对方的力量,谁知道竟整出如此缜密恐怖的一个案宗来。这些情报的来源见不得光,所以不能直接交给鸿胪寺。”
“这次北齐的来使是谁?”范若若其实很高兴自家的兄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参与到朝政之中。虽然从很小的时候,范闲就开始教育她,但是她毕竟是在庆园这个世界里长大的女孩子,总以为堂堂男子汉,天天去做豆腐,这事情只能当做娱乐,而不能长久下去。
“不是帝党,也不是太后党,更不是太子党,软饭党。”范闲一面整理着桌上的情报,一面随口应道:“是北齐太后的哥哥长宁侯,听说也是位大才子。不过这次北齐使团里最显眼的人物倒不是他,而是他老师,北齐一代文坛大家,听做庄墨韩,只要是天下的读书人,都挺崇拜他。不知道北齐那面付出了什么代价,竟然把他也拉进了使团里。到时候殿前论断,只怕陛下也要给他几分面子,这要地要钱的屠夫风格,恐怕要收敛些了。”
“庄墨韩?”范若若一惊,脸上顿时散发出一种光泽。
范闲这还是头一次在妹妹脸上看见追星族的神情,若若向来是个极清淡的女子,除了无比崇拜自己的兄长以外,对别的读书人向来是不假辞色的。不知怎的,范闲心里有些微微醋意,说道:“幸亏案宗里说得清楚,这个庄墨韩已经七十岁了,不然我还真得当心一点。”
范若若一羞说道:“做哥哥的,怎么也没个正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