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本以为自己是音痴,不免要出些洋相,哪里知道只是枯坐了一个上午,灌了一肚子温茶,发现同事们也大都如此,只是手上捧着宫里出的一两一份的报纸在看。茶喝多了肚子有些胀,他叹息一声,学着别人也拿了一份报纸,然后进了茅厕。
报纸上依然是花边新闻,只是陈萍萍已经回京,宫中编撰们再也不敢胡诌什么院长的初恋故事。提着裤子从茅厕出来,下意识里将报纸塞进内衣深处后,他才醒过神来一阵失笑,这还是年前在澹州养成的窃报习惯,自己存的那些银子,全靠这种手段搜刮而来。
正要回去继续喝茶,忽听得房内爆出一阵狂喜惊呼:“胜了!胜了!天佑大庆!”
范闲心中一凛,知道朝廷与北齐间的角力,终究还是以朝廷的胜利而告终,在这场傀儡诸侯国之间的小型战争之后,只怕北边又会有些土地被划入庆国的势力范围。
第七章 风起于萍末
屋内官员们正聚在一起看着邸报,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发生在北方的所有事情,不论是从及时性还是信息丰富程度上来说,都比皇宫出的报纸要吸引人多了,更何况上面记载的还是庆国胜利的消息。范闲苦笑着从怀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报纸,在心里对文书阁大书法家潘龄老先生说了声抱歉,便重新坐回自己的桌前开始饮茶。
旁人正在兴高采烈地讲着战事,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安静,反而是少卿大人看着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出来一趟。范闲有些忐忑不安地走出门外,来到一处僻静所在。这里已经是院子深处,搁着一张石桌,两张石椅。少卿大人示意他坐下,然后微笑问道:“众人皆欢愉,君却独坐默然,不知为何?”
这位少卿大人姓任名少安,当年也是风流人物,后来娶了位郡主,便一直安安稳稳地在太常寺里向上爬升,与范闲今日所面临的情况倒有些相同。范闲不确认任大人是不是心伤某事,所以要来拉自己唏嘘,所以不好怎么回话,只得淡淡一笑说道:“朝廷胜这一仗乃自然之事,所以并不如何惊喜。”
“为何是自然之事?”任少卿好奇问道。
范闲对于军国大事确实没有什么独到见地,只得推诿接道:“陛下英明,将士用命,北齐心虚,自然一战而胜。”
任少卿微笑望着他说道:“我这才想起来,今次两国再斗,倒是与范大人遇刺一事脱不了干系。”
范闲一怔,也才想起来,此次庆国出兵抗齐援赵,其中一个借口就是北齐刺客潜入庆国京都,意图谋杀大臣之子。想到北疆之上的那些河畔枯骨,各州郡闺中空等良人之妇,范闲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发堵。叹息道:“兵者乃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他知道庆国虽然承平十数年,但骨子里的尚武精神并没有消褪,所以平日里很注意掩饰什么,但当着任少卿的面,想着只是闲聊,所以随口说了句。
任少卿似乎很欣赏他的这句话,点了点头:“虽是如此,此次获地不少,庆国又有数年安宁,倒也值得。”
范闲不是一个酸腐的和平主义者,微笑承认了这个事实。任少卿又道:“虽然战功尽归将士陛下,但是朝中为此事暗中筹划两月,也算得上是殚精竭虑。”
范闲马上从这句话里品出了别的味道,知道少卿大人是在说,朝中的文官系统也为战事出了不少力。范闲毕竟有过两世经验,知道打仗终究打的是后勤,所以诚恳说道:“朝中诸位大人,也是居功至伟。”
任少卿满意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宰相大人与你即将成为翁婿,你若有闲时,还是要多上府拜问一下,才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