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一身宋国官绅都喜欢穿的圆领公服,软脚幞头,急急策马而行,那远远观望这般阵仗的百姓纵然看见了他,也不晓得他就是宋国的皇帝。虽说前边不远就是皇宫,可是皇帝赵炅岂是他们见得到的?就算是当初的开封府尹赵光义,你跑到开封府告大状,也未必就由他亲自出面审理。
赵光义策马上桥,马速便缓了下来,这时忽听一阵如雷般的喝彩声,他闪目一看,自桥头望去,就见远处岸上高搭彩棚,有许多人正聚拢在那儿,鼓噪高声。不由勒住了缰绳,举马鞭一指,喝问道:“那些人在做甚么?”
那地方离得还远,这些侍卫和开封府的衙差能在片刻功夫内清出一座桥头已属难得,哪里来得及把目光所及全部清理,不过开封府的衙役对这周边有什么风吹草动还是知道的,桩子似的立在桥头的一个班头儿扭头一望,立即回禀道:“官家,那是汴河帮帮主正在向大弟子传授帮主之位。”
赵光义见那岸上船上算起来怕不有上千条汉子,心中不由冷笑一声:“区区一伙跑船的苦力贱汉子,也搞什么传位仪式,哼!早晚把你们清个干净!”
赵光义此时无暇理会那些跑船汉子,只是一路疾驰,赶回了皇宫,过嘉肃门,登集英殿,就见卢多逊、张洎、曹彬三个人正低着头,像走马灯一般在大殿上绕着圈圈,赵光义立即喝问道:“甚么大事,急着见朕?”
三人一抬头,看见赵光义,张洎立刻举起手中一个卷轴,急叫道:“官家,十万火急啊,官家快看看这份诏书。”
赵光义奇道:“你这是发的什么魔症?朕在这里,谁能下诏?”
卢多逊抢过来道:“官家,这是大夏皇帝立国诏书!”
第五百三十六章 二王一后
赵光义端坐龙书案后,展开那封所谓的大夏国使臣送来的立国诏书,仔细地看了起来。卢多逊、张洎、曹彬三人已经看过了这封诏书,对其内容了如指掌,此刻只是小心地观察着赵光义的神色。臣子做了友邦,太尉成了皇帝,如此大逆不道,圣上肯答应才怪。
古语有云: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位大宋天子,恐怕马上就要雷霆大发,风云为之变色了。
“臣本布衣,起于微末。先帝亲征汉国时,臣受命于两军阵前,危难时刻,携离民五万,辗转千里,驻牧河西。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授河西陇右元帅职,臣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兴我芦州、兵伐银州,驱逐辽国逆乱之兵,交好于麟府,抚济于西域,始有建树。
未几,今上再伐汉国,臣于岌岌险境之中尽起银州之兵勤王。不意,定难军节度使李光睿藐视朝廷,骤然发难,袭我腹背,臣忧心忡忡,归心似箭,犹待汉国事毕,方始回师。李光睿明臣而实王,奸佞也。臣手掌兵符,诛奸除恶,一番鏖战,得取夏州,尽败李光睿诸军,尽复定难五州之地,受我义父衣钵,继承定难之主,始纳党项八氏于麾下。
定难既定,兵甲充足,臣之忠心不敢稍减,遂兴师西征,深入不毛,庶竭驽钝,攘除奸凶,一举踏平河西诸州,悉降诸部,兵锋直指玉门关下,西北沦落两百年,今日始复汉土,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
不意陛下受残阉之谗,涂污泼垢,骤然发难,兴兵于麟府,伐臣之忠属。当是时也,西域于阗乞援于臣。于阗者,向以中原宗属自居,臣惊闻陛下之举,岂不如山之倾?然大义所至,不敢悖也!臣以天下为重,莫敢负先帝隆恩,遂秉先帝遗志,以贯彻天下为己任,兵援于阗,恩济抚远,所行所为,岂有与陛下为敌之意耶!
惟陛下兵锋西进,烽火信传,一意孤行,不教而诛,莫予臣自辨之机。君教臣死,臣不得不死,杨浩一己之身,何惮尽忠而伏诛于陛下?奈何河西诸州新复,根基未定,党项、吐蕃、回纥、吐谷浑,皆乃西域诸蛮桀骜不驯之众也,杨浩若亡,狼烟四起,其众必散,河西又复陷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