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训自少年时便离开杨家,扶保汉国,后来又改随了刘姓,如今自己兄弟已成为杨氏家主,他这个长兄的身份未免显得尴尬,所以他本来是不想再去见自己兄弟的,可是当他听说杨崇训身受重伤,已将不久于人世时,这兄弟之情终于压过了一切,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麟州。
当他赶到麟州时,杨崇训已是气息奄奄,杨继业快步走进久违二十多年的杨家老宅,一进祖屋后宅杨氏家主的居室,就见杨崇训身边已围满了杨家的文武部将,见到自己大哥出现,杨崇训独目怔忡良久,才依稀认出自己的胞兄。
二十多年未见,当初风华正茂的少年,现在已近中旬。如今相见,往事历历在目,恍若梦镜,杨崇训与杨继业痴痴相望良久,突然热泪长流,颤声说道:“大哥,你……你终于回来了。”
杨继业目蕴泪光,缓缓走到他的身边,轻轻蹲下,握住他无力的手,低声道:“二哥,我回来了。”
杨崇训哭得就像一个孩子,泣不成声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哥,这麟州城,本该是你的,如今兄弟不成了,就把它……交还给你。”
杨继业握着兄弟的手,目光渐渐蕴起泪光,许久才道:“二哥,为兄听说你因伤病重,这才赶回见你。为兄如今已投效于杨浩大人麾下,这麟州城,我不会要的。”
杨崇训听了先是一呆,随即却放声大笑,边笑边咳嗽着道:“好,好,大势如此,天意如此啊……”
杨继业皱了皱眉头,关切地问道:“二哥,为兄这次来,还带了几位银州名医,可否让他们为你诊治一番。”
杨崇训惨然道:“带了这么多年的兵,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见过那么多死人,我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么?来不及了。大哥,兄弟临死之前,能见到你,也就能够闭眼了。兄弟无能……无能啊,这么多年,兄弟独自一人,撑得好辛苦,如今……你回来就好。杨家这份基业,兄弟交给大哥你了,如何处置,由你决断。”
他又颤巍巍地唤过儿子,让他跪在杨继业面前,含泪说道:“大哥,我……把扆儿,托付给你了。有大哥照拂着他,兄弟……兄弟死也瞑目了……”
一语未了,杨崇训拉住杨继业的手便轻轻滑落下去,含笑而逝。
杨继业虽是久经战阵,见惯了生死,如今匆匆一面,阔别二十多年的兄弟便就此长逝,也不禁老泪纵横,抛洒胸襟。
杨家城开始办起了丧事,杨继业一面使人把这里的情形禀报于杨浩,请杨浩和折御勋为结义兄弟奔丧,一面亲自为兄弟料理丧事。麟州兵将凋零,本来就没有几个能撑得起局面的人物,主要的带兵将领李安、杨小幺、杨大宝、卢永义又被杨崇训关在牢里,所以杨继业召集麟州文武,宣布麟州就此归附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杨浩的提议没有受到丝毫阻挠。
杨继业是个一诺千金的汉子,他既答应效忠杨浩,便无论生死,绝不会更改主意。但是麟州城是杨崇训托付给他的,如果麟州能独自支撑,他是会尽可能地帮助侄儿,使麟州自立一方的。可是,待他了解了麟州的兵员、粮草、百姓各个方面的情况之后,他便知道,在西北地界上,已无杨家立足之地,就算他肯回来,在西北也支撑不了多久,毕竟……他只擅长打仗,麟州这个烂摊子,作为一个政权,绝不是只靠一员良将就能支撑下去的,于是便与侄儿商量。
杨光扆本已受过父亲的嘱咐,自然不会反对,于是,麟州正式易帜,成为杨浩辖下的一座城池。
这边料理着丧事,杨继业便下令把李安、杨小幺、杨大宝、卢永义四人释放,杨继业长子杨延朗为人稳重,听了父亲命令,不禁迟疑道:“爹,他们四人是叔父亲自下令拘押起来的,如今二叔刚刚过世,爹就推翻了他的命令,让麟州上下看在眼中,恐怕……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