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女真人、北汉人献给他的美人,还是朕赐给他的女子,不管那些女人如何讨他欢心,始终都是妾室身位,耶律休哥虚正室之位以待,等的就是你呀,他对你的看重可想而知。休格的人品、武艺、官位,还配不上你么?那本该成为他继室妻子的女子是我们萧家的人,她已经不知几次找朕哭闹了,朕为了你们每回都把她打发了回去……”
“娘娘……”,冬儿打断了她,顿了一顿,说道:“娘娘,南院大王出兵后,庆王会知难而退,解除上京之围么?”
萧绰暗暗叹息,知道她终究不肯再嫁,便道:“庆王不过是一跳梁小丑罢了,朕的忌惮不在于他,朕如今在意的倒是汴梁那条蟠龙呢。”
她眸中露出深思神色,缓缓说道:“唐国易打,契丹难攻,赵匡胤放弃趁我内乱夺取幽燕的天赐良机,却集中力量去打唐国,着实令朕有些意外。看来,他这些年虽在中原东征西杀,对我契丹却也不曾放过。世人都道朕与庆王据城死战,以为是伐取幽燕的良机,事实上,他若真的北伐,耶律一族为保江山社稷,定会放弃这个莅位不及三年、久不掌持朝政的皇帝,与庆王媾和共御外敌。赵匡胤眼光独到,实行了得,似此人物,方称人主,如果朕所料不差,宋一统中原之后,这位赵官家,必将是我唐国最不可轻视的敌人……”
……
赵匡胤高踞御座之上,说道:“宣唐国使节徐铉、周惟简进见!”
皇仪殿前,唱礼官一声吆喝,正副唐使便依礼晋见。
徐铉是唐国吏部尚书,而副使周惟简则是一个道士,近来李煜沉迷于《周易》,周惟简时常入宫为李煜讲解易经,因此得了圣眷,还俗做了虞部郎中,此番出使,李煜又加封他为殿前给事中、修文馆学士承旨,把这个老道搬来,大概是想借他的太极功夫和赵匡胤好好练练推手,只是不知,习惯使棍的赵匡胤有没有那个心情。
二人上殿,甫一登上台阶,徐铉便先声夺人,纳足一口丹田气,亢声大呼道:“李煜无罪,陛下出师无名!”
赵匡胤雄踞御座之上,顾盼左右,微微笑道:“徐铉老儿这一遭真的急了,让他进来说话?”
徐铉一面向殿上走,一面大声说道:“李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毕恭毕敬,从未有过逾越失礼,今因病弱,不克远行,是以才对陛下之邀再三恳辞,又遣使者携重礼往贺,以尽臣国之君本份,李煜所作所为,对陛下之敬重尊崇,毫无可供指摘之处,陛下宅心仁厚,乃天下有道明君,何以无端兴兵讨伐,江东十九州战火四起,无数流民号啕哭泣,此皆陛下之罪也……”
徐铉边走边说,一番话慷慨激昂,抑扬顿挫,待他行至殿前站定时,已是琅琅数百言出口,声震殿瓦,百官闻之变色。
赵匡胤睥睨冷笑,淡然问道:“徐大学士说完了么?大学士饱读诗书,岂不闻孝乃百行之首?你说李煜侍朕如子侍父,那朕就奇怪了,既然朕与李煜情同父子,如何却在两处吃饭?”
徐铉为之一窒,万没想到赵匡胤的兵法犀利,斗起嘴来竟也这般厉害,竟然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把李煜和赵匡胤比做君臣父子,如今赵匡胤就用这句话来堵他的嘴,纵然他满腹经纶,对这一击致命的绝招又如何答对。
一旁周惟简见势不妙,慌忙取出藏在他袖中的备用国书,高声奏道:“陛下震怒,兴师讨伐,李煜自知得罪,惟请陛下罢兵息怒,李煜愿逊位让朝,以消陛下雷霆之怒。乞请陛下感念李煜一番赤诚,下诏缓兵,以全一邦之命”
李煜在遣使来宋时,针对赵匡胤可能的反应,准备了十余份国书,分别藏在两位使者身上各处,两位大使简直就像汴梁城中玩魔术的杂耍艺人,随时准备见机行事,取出要应的国书应变。如今见赵匡胤不依不饶,周惟简就变出一份国书来,准备让李煜逊位下野,扶儿子上台,自己当一个不管世事的太上王去。
内侍接过国书,一溜小跑奉上御阶,赵匡胤接在手中随意看了看,轻蔑地一笑,随手抛在案上,淡淡地道:“尔主所言,朕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