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水师舰队实在是太庞大了,没有一个国家会这么烧包,日常巡江会派出这么庞大的一支舰队,樯桅林立,巨帆蔽空,舰队浩浩荡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从唐国湖口水师面前大摇大摆地驶了过去。
如果林仁肇在这里,见此异状必然已判断出真相,当机立断下令出兵了,宋军水师摆了一字长蛇阵,唐军占据地利,只要突出奇兵从中截断,这支宋军水师必然被硬生生截断,首尾不得兼顾。然而……此时的唐国将领只想息事宁人,得罪宋人……那是要喝毒酒滴……
宋国水师浩浩荡荡而下,唐国长江防线的最前沿阵地湖口,未发一矢便被宋国水师‘突破’了。
随后,池州一线也发现了宋军。池州守将戈彦闻讯立即大开城门,牵牛赶猪地去犒劳宋军。自唐国向宋称臣以来,池州守将一直就是这么干的,慰劳上国大军,原也合情合理。只是……往常宋军收了酒肉就会高高兴兴地离去,而这一次他们却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瞧那架势就像一群饿极了的难民,不止要吃猪牛,连人都要吃。
戈彦大吃一惊,在扈兵的拼命搏杀下,戈颜只身逃出,待他逃到远处勒马回缰扭头回望时,只见池州城头飘扬着的已然换上了宋国大旗。
不宣而战、闪电战、突袭战,接踵而至。断邦交、递战书、约战期、堂堂正正而战的臭规矩,从春秋时期就已经失传了,兵不厌诈才是王道。
此时,唐国准备了贡帛二十万匹,金银二百万两,美女歌伎五百人,正准备送往开封作为谢罪之礼。
此时,李煜正在伤心落泪。
唐国在开封的细作正在日夜兼程赶回来,但是宋军的行动实在是太迅速了,南征已做了多年准备,计划详尽,战令初下,为配合闪电战术的顺利实施,各地关卡要隘便尽皆封闭,他们只能翻山越岭抄小路往回赶,到现在还没赶到长江边上。而被袭击的地方败的也实在太快了,残兵败将们此时惊魂未定,刚刚派出快马向金陵示警,他们还在路上。
李煜还不知道战火燃起,他的伤心不是因为宋人背信弃义,而是为了他的兄弟媳妇。
原郑王、今楚国公李从善的夫人死了。
这位楚国公夫人本来就体弱多病,丈夫被软禁于汴梁之后,她忧心忡忡,常常以泪洗面,哀告于李煜,李煜也束手无策,后来干脆不肯见她,楚国公夫人悲愤交加,病情愈加严重,竟尔一命呜呼。
消息报进宫来,李煜闻之大恸,自觉有愧于这对夫妻,他挥泪泼墨,泣声吟哦道:“……昔时之壮也,情盘乐恣,欢赏忘劳。悄心志于金石,泥花月于诗骚。轻五陵之得侣,陋三秦之选曹。……怆家难之如毁,萦离绪之郁胸。陡彼冈兮企予足,望复关兮睇予目。原有瓴兮相从飞,嗟予季兮不来归。空苍苍兮风凄凄,心踯躅兮泪涟湎。无一欢之可作,有万绪以缠悲。於戏!噫!噫!”
李煜刚“噫”了两声,枢密院承旨兼沿江巡检卢绛便一个箭步蹿进大殿,慌慌张张仆倒在地,放声大呼道:“国主、国主,宋人不宣而战,湖口已破、池州陷落,北、西、南三面已是处处烽烟,国主,速召文武,商量对策啊!”
李煜脸上泪痕未干,呆呆站立半晌,手中的“善琏湖笔”吧嗒一声落在那滑如春冰密如细茧的“澄心堂纸”上,把刚刚写就的一首声情并茂的好词涂污了。
他痴痴地问道:“卢爱卿,你……你说甚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