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皇后已下密诏数十道,由人突围去搬救兵,各地各族各部落,如今各有所附,勤王兵马络绎不绝,而以白甘部为首的十余个大部落同样对庆王的檄书誓死响应,起兵赶往上京,群情汹汹,大战一触即发。
一俟得了这个消息,赵匡胤欣喜若狂,朝中武将曹彬、党进、呼延赞等人皆认为此乃天赐机,正逢契丹内乱,应该起兵北伐,以擅杀宋使的罪名讨伐契丹,一举夺回幽云十六州这等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至于唐国,实不足惧,随时可以发兵灭之。
而以卢多逊、薛居正、吕馀庆等人为首的文臣则一致认为,先南后北平定天下,是大宋立国之初就定下的国策,许多年来,朝廷诸多安排、兵马部署、兵士演练、粮草供给……尽皆为此而准备,不可仓促改弦更张。
两派争执不下,党进腆着肚子,大声咆哮道:“你们这些穷措大,懂得什么打仗的事来,唐国若要取之,随时可以下手,然北伐契丹却不是易事,彼国兵力、战力,皆不逊我国,如此好机会怎可不用,趁他病要他命,才是道理。”
卢多逊道:“党将军此言差矣,且不说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如今对上京之乱视而不见,正对我宋国严阵以待,而且如今正是天寒地冻时节、冬衣、粮草、车马运输这些事情如何解决?党将军头脑一热就想北伐,契丹人是那么容易就能击败的么?一旦战事胶着,我兵马困顿于北,那时再难回头了,如果唐国趁机作乱,又该如何?”
党进瞪起眼睛,把双手一摊道:“前怕狼,后怕虎,那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呼延赞忙道:“诸位大人,庆王或可利用?如果咱们派人与他接洽,以扶其上位为条件,他会不会与我宋国合作。如今萧皇后坐镇上京,上京不乱,勤王之师源源不断,我看庆王很难得手。如果我们能说服他调动兵马转攻幽云十六州,允喏助他一臂之力,合力夺取幽云对抗上京,则耶律斜轸亦不足虑。如果庆王据幽云而抗上京,嘿嘿……”
薛居正反驳道:“庆王就是那么好唬弄的么?再者说,这一来一往,待到议盟已定,那要到什么时候了,恐怕时机早已错过。我大宋为平唐一战,早已筹措良久,南征各处要隘均有蓄积粮草,今又得了江南山河地理图,对其各处驻兵了如指掌,正可藉此南征,一统中原,解除了后顾之忧,那时精心准备方始北伐,才是稳妥之计,否则一旦唐国参战,两面开战,我宋国必大伤元气。”
赵匡胤听着两派人马争执不下,见晋王站立班中久久不发一语,便道:“晋王对此有何看法?”
赵光义步履从容地出班站定,拱手说道:“陛下,臣以为,如果此时决伐,实为投机,诸种准备不足,在此严寒季节,北国冰天雪地,辎重难以接续,一旦我军被切断后路,则后果堪虞。耶律斜轸一代名将,他坐镇南院,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这一战太过行险,况且蜀地如今有人作乱,闽南新附,唐国未尝没有反叛之心,是以臣以为,宜南……不宜北。”
赵匡胤微微一笑:“庆王若回师伐幽云,会不虑及他背后的萧皇后么?南有耶律斜轸、北有萧皇后,庆王夹在中间能济得了甚么事?他唯一的选择,只有尽快攻克上京,把萧皇掌握在手中,方可鼎定大局,还有一点,你们没有想到,朕若北伐,有没有可能反而促成了北人和解一致对外?”
他扫视群臣,见群臣静静侍立,有人已面露恍然之色,又道:“契丹皇帝久不露面,生死不知。如果他已经死了,萧后秘不发丧怎么办?萧绰无后,若皇帝已死,朕再发兵北伐,内忧外患之下,她会不会与庆王媾和?至于与庆王联络……”
赵匡胤微微一晒,不屑地道:“朕岂肯与一乱臣贼子苟且!”
赵光义抢前一步道:“陛下英明!”
卢多逊等人纷纷拱揖称赏,赵匡胤笑望党进、曹彬等人一眼,说道:“尔等一力主张北伐,不是因为幽云易得,恰恰是因为北人并非易与,你们心存忌惮,所以一见机会才不肯放过。正因如此,朕更不会仓促冒进。”
他冷冷一笑,傲然道:“北国么,待中原一统,朕会御驾亲征,北人虽然了得,朕的蟠龙棍,可也不是吃素的。”
他自御座上微微向前倾身,沉声说道:“朕意,先取唐国,一统中原。诸位爱卿,谁可统兵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