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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国礼宾院重又恢复了平静,像夹在风箱里一样两头受气的皇甫继勋也如释重负地带着人走了。契丹使节团被杀得七零八落,如今已根本不可能再打得起来,还在礼宾院里驻扎一支军队做什么?
李煜本就有心挑起两国使节之争,可他决不希望任何一方的重要人物有个闪失,然而事态的发展已不受他的控制,当他有心在自己的地盘上坐山观虎斗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他把自己也卷入了其中,现如今如何向宋国和契丹做个交待,又能把自己置身事外,真是让李煜伤透了脑筋。
这时候,宋国使节团则是一片宁静,焦寺丞已把契丹使节挑衅,杀死杨浩,自己与张同舟在宋国威信遭受严重挑衅的时候,自己如何效仿班超,搏杀契丹使节团的经过以一枝妙笔竭力渲染之后已派快马呈报汴梁,至于是功是过,他就在就像一个等着开盘的赌徒,只能静候赵官家的决断了。
杨浩等人的尸首,和在夜袭契丹使馆之战中阵亡的将士尸体都盛棺安放在驿馆一角的院落里,由两个馆驿的老吏守在那儿。
夜深了,温撼、张得胜两个老吏提着灯笼蹒跚地巡视了一圈儿,便打着哈欠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温撼叹息道:“唉,不管生前声名如何显赫、权威多么了得,死后也不过就是一棺之地,有什么好争的,瞧瞧他们这些个人,死的真是惨呐,何苦来哉,像咱们这样,太太平平、娘子孩子的过日子,不也挺好?”
“嘿,人各有志啊。死了固然都是一棺之地,可是活着的时候能一样吗?我听说,杨左使那两位娘子美如天仙一般,要不然杨左使出使咱江南,咋还把两位娘子悄悄带了来呢?离不开啊,结果……唉!”
两个人唏嘘一番,张得胜提着灯笼,絮絮叨叨的走在前面:“老温呐,像咱们这样的,说好听了那叫不图名利,其实呢,咱们是没那个机会,要是有高官厚禄、如花美眷,你不动心?还记得头几年周朝陶谷陶大学士出使咱江南的时候,韩相公派来的那位秦弱兰秦姑娘么?那叫一个俊呀,瞅着就叫人打心眼里馋得慌,咱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见了那小娘子都心动,你说那陶大学士能不上当?嗳,老温呐,上哪儿去了?”
张得胜猛一回头,发觉温撼没了踪影,不禁诧异地站住脚步,四下张望一番不见他踪影,张得胜刚要叫喊,忽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张得胜吁了口气,笑骂道:“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搞这种把戏,吓得了我老张么?”
他一回头,惊见眼前出现一张陌生的面孔,不由得一怔。眼前这人站在夜色当中,五官如何张得胜全未注意,他一回头,注意力便被那人的双眼吸引住了,那人的双眼又黑又亮,幽深得就像两个漩涡,吸摄着他的心神,让他无暇他顾。
“你叫甚么名字?”
声音很柔和,却有一种令人无从抗拒的意味,张得胜下意识地答道:“老朽张得胜,是这驿馆中的老吏。”
“很好,带我去,把宋国使节杨浩的棺木指给我看。”
张得胜如同中邪似的,两眼发直,呆呆地应道:“是!”他便转过身,乖乖地往安放棺椁的厅堂走去。
厅堂门窗闭拢之后,室中燃起了几支火把,除了呆若木鸡一般立在那儿,手中提着灯笼的张得胜、温撼,还有四个人,四个人都蒙着面,一个高个儿瘦子,两眼异常明亮,就是方才施展惑心术的江湖奇士。一个粗壮的胖子,举止动作却极矫健,看他负手稳稳站在那儿,显然是四人中的头目。另外两个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却看不出什么殊异之处。
张得胜指明了杨浩的棺椁,那胖子一挥手,两个中等身材的蒙面男子便快步走过去,使手中的撬棍使劲撬起了棺木。棺木发出吱吱的响声,在这满是棺材、火光摇曳的大厅中显得异常恐怖,但是厅中除了两个心神已失的老吏,其余四人尽非等闲之辈,竟是毫无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