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玭冷颜道:“官家诏书明令禁止贩运秦陇大木建宅,你等私运巨木进京,已然是违旨了,若是自家盖房子那也罢了,偏偏还拉到坊市间贩卖,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让本官如何照拂?”
那管事一听,不阴不阳地笑了起来:“好教赵将军得知,我们相爷家正在起一幢大宅子,这些木料,就是造宅子富余的,因为家里用不了,傅老管家才吩咐小的把它们拉到坊市上贩卖,傅老管家侍候了一辈子赵家人,他的吩咐……这背后自然就是我们家老爷了,赵将军,你要是觉得我们老爷违旨了,那你就把木料拉走吧,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外院管事,您要捉我入狱,我也只能受着,没话说。”
他把双手向前一伸,很光棍地道:“来,赵将军尽管把我捉去便是。”
赵玭本以为是相府下人私自贩卖木料,这样败坏主家行为的事,赵相公要是听说了也必然大怒,他本打算扣下这批木材,回头再亲自去向赵普说明情况,征得他的谅解,如今人家说的很明白了,贩卖木料,就是赵相公的意思,这官腔还怎么打?
抬头看看那堆积如山的所谓建宅富余下来的边角料,赵玭面有苦色,四周百姓见他模样,便晓得他是怵了赵普,一阵窃笑声传来,臊得赵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那管事一看赵玭熊了,胆气复又壮了起来,冷笑一声道:“怎么,可是赵将军觉得小人罪不当捕?将军要是没甚么事,那小人可就走了,相爷今晚要吃雀舌羹,小的还得抽空去给老爷买百十只雀儿回去。”
那管事说罢,对手下人摆摆手吩咐道:“去去去,都勤快着点儿,做买卖得会吆喝,瞧你们一个个都跟喝了哑药似的,本管事去采买点东西,你们可别给我偷懒。”说完,他把袖子一甩,大剌剌地走开了。
赵玭被他如此藐视,脸色气得铁青,他本是蜀国降官,并非赵宋嫡系,所以做事一直谨小慎微,能忍就忍,但这不代表任何人的轻蔑他都能够接受,如果那相府管事给足了面子,好好央求一番,他原也可就坡下驴,可是没想到相府一个管事,竟也如此跋扈,是可忍孰不可忍?
待赵玭把怒气值蓄满了,那位管事早已扬长而去,此时他若冲着那些苦哈哈的下人摆威风反而落了下乘,赵玭骑虎难下,却又动手不得,最后把牙根一咬,冷笑一声转身便走:“老子这些年忍气吞声,腌臜气也受得够了,如今你相府的一个小小管事也敢向老子摆威风了,好!好!好!格老子的,我找皇帝老儿评评理去!”
……
杨浩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暗蹙眉头,赵家的人实在是跋扈惯了,在盱眙县,给赵家运木料的人撞翻官府粮船,就敢扬长而去。开封闹市街头,赵家的人敢公然出售朝廷违禁货物,视巡弋将领如无物。
不过一想到赵普在自己的政事堂中放了一个大陶壶,无论中外臣僚给皇帝的奏章,只要他看不顺眼,就往壶里一扔,攒满了就一把火烧掉的传闻,这些人的跋扈那便相形见绌了,如此上行下效,正是赵氏门风。
杨浩回到府邸,取了早已包好的糟白鱼,四下看看,诧异地向门子问道:“两位夫人呢?”
老门子答道:“两位夫人说老爷新官上任,公务忙碌,担心老爷累坏了身子,所以亲自上街采买菜蔬去了,说是今晚要给老爷烹调几道佳肴美味。”
杨浩皱了皱眉,自那日诳骗唐三儿之后,唐家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他也不知瞒过了唐家的人没有,万一唐家不信,来个当街掳人,他们掳的是唐家人,自己手中又没有婚书,这官司可不好打。
杨浩吩咐道:“等两位夫人回来告诉她们一声儿,这些天暂且不要上街,以免横生枝节。”
那老门子听的莫名其妙,也不知会横生什么枝节,只是唯唯应着,杨浩便提了那包糟白鱼去了鸿胪寺。契丹使节已经回去了,来的时候鄂巴多大人带着十几骑侍卫飞驰而来,回去的时候大包小裹装了七八辆大车,想快也快不起来,也不知他几时才能赶回去。这时节不比后世,有个电报的话,和契丹皇后陛下你来我往打打嘴仗挺解闷儿的,如今再等契丹回信却是旷日持久,鸿胪寺又清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