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老父一怒之下赶到江淮观察使衙门口儿一根绳子上了吊,这一来事情闹大了,江淮道监察使、观察使联名上书御史台,朝廷为之震惊,御使台、大理寺派人联袂赶来,会同地方监察、观察衙门彻查此案,结果揪出原任泗州知府殷静的诸般不法行为,这才将之绳之以法。
但是周望叔私自加赋三成的罪名却无据可查,周家买地的契约白纸黑字摆在那儿,征收税赋却是口头公示,而且当时负责下乡征粮的几个泼皮俱都逃之夭夭,税赋司衙门又推诿搪塞,这事儿查不下去了。
朱洪君不服,新任知府邓祖扬上任后,他继续上告,邓祖扬接了状子果真继续查起来,他与当地士绅关系紧张,遭至当地官吏和士绅们大力排挤,与此案不无关系,结果此案又查了一年有余,还是没有得力的证据,这时朱洪君心灰意冷,撤诉不告了,邓祖扬与抱成团的当地士绅斗了这么久,也是精疲力尽,此案便不了了之了。
杨浩看到这里,心想:“那朱洪君老父不耐欺压,上吊自尽,朱家被敲榨去一半家产,朱洪君岂肯就此罢休?他是真的久告无果心灰意冷,还是受了周家更多的胁迫?说不定能从他这儿打开突破口。”
杨浩计议已定,便要壁宿按卷宗中所载住址去提人来问,壁宿去了两个时辰,回来说朱家大宅早已换了主人,据说朱洪君的儿子嗜赌赔光了家产,朱家破败,变卖了祖业,如今不知去向。壁宿扮作寻常茶客,与朱家老宅对面茶肆掌柜的闲聊了一阵,得知朱洪君曾经在城东了禅寺一带出没过。
因赌破家?杨浩心中不由一沉,说道:“你找个熟悉门路的帮闲经纪……罢了,此地帮闲与那些不法粮绅沆瀣一气,俱是他们耳目,官仓衙门里的人也是信不过的,今日已晚,明天一早,咱们两个亲自去找。”
……
刘忠从“环采阁”回来,下了马车,施施然地进了自家后宅。
近来,他迷上了“环采阁”的红倌人潇潇姑娘,这是一个秀眉大眼、水嫩嫩香葱儿似的苗女,吃惯了江淮风味的刘忠乍一遇到这位活泼热情的蛮女,便被她迷住了。这个小娘皮真是够浪,刘忠惯经风月的人儿,也架不住这位姑娘如胶似漆的厮磨功夫,到现在两腿还有点打晃呢。
“那细腰、那丰胸、那股子浪劲儿……”刘忠色淫淫地回味着:“真有些不舍得放手呢,不如明日支一笔钱把她赎回来作妾。”这一想到作妾,他忽又想到了泗河边上的胡家姑娘,那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也颇招人眼馋呢,本来要把他家那几十亩良田都弄过来,可是这姑娘又实在不舍手,唔……明天还得派人去催债,早晚把那姑娘弄回来尝尝鲜。
刘府很大,在这江淮水乡地带,六进六出的院落已是相当庞大了,院中花木疏朗,亭台楼阁,显得十分华丽。刘忠是泗州有名的行钱,钱财自然不在话下。
行钱就是放利贷的,他从官员、富绅那里收了钱来,再高利放贷,那钱财如滚雪团一般增长的极快。这行钱是很有势利的,借钱给行钱的富户称作库户钱民,别看他们是出钱的人,也要巴结着行钱,尤其是有权有势的行钱,刘忠若是到哪个富户家去,那是要反客为主坐在上首的,主人反要侍立一旁陪笑巴结。
刘忠想着美事儿逛进后花厅,就见老爷子刘向之正坐在那儿闭目养神,身后一个俏丫环使一双青葱玉手正给老爷轻轻揉捏着肩头。刘忠父母早亡,是由爷爷养大的,一见他正在花厅坐着,便笑道:“今日回来的可早,今日不曾饮宴去么?”
刘向之听见声音,张开双眼冷哼一声,面孔似水地道:“你这小子,又去哪儿鬼混了,到现在才回来?”
刘忠耸耸肩,在椅上坐了下来:“去‘环采阁’耍乐了一阵而已,家里有什么事么?”
“当然有事!”刘向之挥挥手屏退了丫环,怒容道:“你说,你在泗河边上胡作非为了些什么?你姨丈方才把我找了去,看他模样,气得着实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