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玉落还要说甚么,杨浩已伸手制止了她,问道:“雁九如今怎样了?”
“他已伤重死去。”
杨浩吁了口气,脸上带着笑容,眼中却殊无笑意,刺得丁玉落不敢看他,杨浩淡淡地道:“我这仇,只是报了一半。呵呵,丁家人,终究要向着丁家的人,哪怕他有再多的不是。站在你的立场,你没有做错甚么,何必向我请罪?”
杨浩虽无重话,可这番话却比重责更让丁玉落难堪,她被杨浩刺得心如刀割,可是她实在想不出两全之计,死者已矣,这生者却是她一母同胞的兄弟,她如何能坐视他被人杀死?
杨浩的心中有一种失落,一种无奈,一种痛,却只能压在心里发作不得。是啊,在他眼中,丁承业百死莫赎,但是在丁玉落眼中是怎么看的呢?那是她的兄弟。也许等她知道了丁承业的全部所为后会不作此想,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向她说明的必要了。他自嘲地一笑,说完,拂袖便走。
丁玉落怔怔地跪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她知道杨浩越是没有爆发,心中的怨恚之气越重,这一遭走出去,他是再也不会回头了。可是她又能再说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踽踽地跨出门去。
丁承宗正在厅中坐着,四个长工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垂首站在一旁,屏息不敢言语。方才杨浩铁青着脸色出来,二话不说,径去左厢房看了看雁九已冰冷的尸体,便带上自己的侍卫扬长而去,丁承宗唤之不住,便知出了变故,立即唤来小青、小源,一俟问明经过,丁承宗的心也冷了。
丁玉落的心,如今真是苦不堪言,本来二哥回来,大哥清醒,她的心仿佛乌云久遮的天空,终于透出了那么一线亮,可是为了这个不值得怜惜却无法漠视他去死的胞弟,她真是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二哥一怒而去,这一生都不会再认她这个妹妹,至于大哥,他会宽恕自己放走了承业吗?
“大哥,我……”丁玉落走到丁承宗近前,刚一开口,丁承宗便冷笑一声:“住口,我丁家的人,岂会做出你这样的糊涂事?”
“是!我是糊涂!”丁玉落勇敢地抬起头来,目光不再游移:“对他,妹子是心存歉疚的,不管他是不是咱们丁家的人,可是丁家从来不曾给过他什么,他为丁家,却付出了太多太多。我放走自己的兄弟,他的仇人,我对不起他。可是……,我叫丁玉落,我没有做错!”
“你……”丁承宗气的苍白的两颊涨红起来,丁玉落却声音清晰坚定地道:“哪怕明知这样做会令他失望、伤心,可我别无选择。这么做的原因不为了别的,就因为我是丁家的人。承业做的那些事再混账,就算证据确凿,就算送到官府究治,也罪不至死。我知道……我知道他做了对不起大哥的事情,可是按罪也只是流徙三年的罪刑,就算不讲王法,只讲人情,大哥你就忍心杀了他么?兄弟相残,爹娘九泉之下也难瞑目啊……”
“糊涂!”丁承宗气极,一记响亮的耳光便扇在丁玉落脸上,五道指印立即凛凛出现在那清瘦苍白的脸颊上。
“出去,你们都出去。”丁承宗双手紧紧抓住扶手,对小青、小源和四个长工斥呵道,几人慌忙退了出去,厅中只留下了丁承宗、丁玉落兄妹两人。
丁承宗双目蕴着泪光,痛声说道:“玉落,这一遭,你真是大错特错了!”
……
陆湘舞低着头急急走出丁家大院,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那些下人们异样的眼光,脸上火辣辣的,直到出了丁家的大门,匆匆逃出村子,到了一处无人处,她才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