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这样当众质问,令程德玄有些下不来台,他脸色铁青,怒喝道:“杨都监,你畏敌怯战,一味阻拦,到底意欲何为?”
杨浩大声说道:“程大人,如今咱们所余已不过两千将士,大多负伤在身,连番行军作仗,疲惫之师已难大战。这数万百姓行动又太过迟缓,由此向南的话,即便契丹人发现了咱们的意图,倚托这连绵的山脉,他们的骑兵发挥不出那么大的威力,咱们也有脱身的希望。可是继续东行呢?再往前去,就是一成平川的旷野平原,那时敌军追来,我们逃不得、战不得,便连地利都借不得,这三千将士、五万百姓,难不成要因为你我而葬送在这荒原上,变成一堆白骨么?”
罗克敌臂上缠着血染的绷带,徐海波、赫龙城等几员将领也都各有伤处,他们勒马驻足,冷冷地看着这两位正副天使,这两个决定着数万生灵生死命运的人物。
程德玄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杨浩,你五次三番危言耸听,做此惊人之语,到底意欲何为。你说?”
杨浩毫无惧色,昂然道:“杨浩此心,可昭日月,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意图?”
程德玄冷笑一声,尖刻地道:“杨浩,你本乡间一小民,不要忘了,是官家金口一开,才提拔你做了这个钦差副使、西翔都监,官家恩重,咱们便不能忘了臣子的本份。你拐弯抹角,就是想将这数万百姓送往西南,你敢说你真的没有私心么?”
杨浩听他这番诛心之语,不由倏然变色,几员曾并肩御敌,联手浴血,但是却分属朝廷和折氏的将领听他挑开了这个盖子,以赫龙城为首的折家将都不免暗自寻思:“莫非程将军真的有意要把这五万百姓送往西南?”以罗克敌为首的禁军将军见他们神情有些不自然,一时也不免起了疑心,气氛立时变的怪异起来。
杨浩气极而笑,持马鞭指向程德玄,大骂道:“若是旁事,我都忍得你,只是眼睁睁看你把数万人命带往绝境,我杨浩已是忍无可忍。你这匹夫刚愎自用,等到咱们身陷绝境求告无门的时候,你有几条命来为这五万人抵偿。”
程德玄恼羞成怒,双眉倒立,森然喝道:“杨浩,你好大的胆子,你怀一己之私,不遂你意,便要冲撞本官,待回到宋境,本官必定在官家面前参你一本。现在么,哼哼,我才是钦差正使,我的话就是圣上的话,谁敢违逆?站出来说话!”
他瞪起双眼,从众将脸上一一掠过,众将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程德玄得意地冷笑一声,喝道:“继续东行,一切后果,自有本官承担。走!”
在他喝令之下,庞大的人流缓缓向东行去,杨浩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他勒马立在那儿,眼见百姓牛羊一般被驱赶着从自己身边踽踽行过,偏偏位卑职低,无法抗拒抬出皇帝来的这个钦差正使,正没奈何间,忽地有人惊叫道:“快看,快看,远处又有一支人马来了。”
“天呐,是从前边来的,他们绕到咱们前边去了。”
“大毛、二毛,孩他娘哇,快钻树林子。”
“不许乱跑,谁敢乱动,格杀勿论。”
“娘子,不要害怕,为夫正在出恭,我马上就出来……”
正一团混乱的当口儿,策马前立的一名军校高呼道:“不要慌,不要慌,来的是咱大宋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