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一撇撇嘴道:“你烧上无数高香,神仙又怎会理会你修渠的凡事?这河道……可是州府一早划定了的?”
“是啊。”
“即如此,那你们早便知道河道至此,要连接一道现成的河流,自该想到河中淤泥松软是不好挖掘的,那么为何不早做绸缪,提前就把河水断开?既未早做打算,那也罢了,如今断开了河水,河泥松软不易挖掘,那何不跳过这段河道,暂且继续向前挖掘呢。如今天气渐热,河水一断,只消几天工夫,这里的淤泥就会裂成一块块泥巴,那时你们再回头清理这段河道,岂不省事的多了?”
“着哇!”甄保正大喜过望:“老柳你一语惊醒梦中人呐,我和小丁都被这条河相住了,绞尽脑汁只想着如何把它清理出来,偏生这么简单的法子却未想到,哈哈,我这就叫民壮们停工,暂且越过这一段去。”
丁浩听到这里,脸上也是一热。清理河道遇阻时,他也竭力想过许多办法,但是每个办法都是从如何解决挖掘淤泥的困难上着手,但是他这方面的知识极其有限,想得最多的就是依靠机械力。可他就算前生是个挖掘机设计师,以现在的客观条件,他也造不出一台能用的机器来。谁想到,柳十一一句话,便省了他们的大力气,其实这法儿实在没甚么高明之处,但却不是每个人头一回做事都能瞻前顾后想的周全,若无前人传授经验,全凭自己摸索,少不得要多走几条弯路才悟得出来。
他瞟了柳十一一眼,心道:论到适应这个时代的做事经验和窍门,看来我还有许多需要向别人学习的地方啊。
是夜,柳十一就留宿在了工地上。甄保正尽其所能,利用现有条件拾掇了几道小菜,还叫人上山打了只野鸡,采了些鲜蘑菇炖上,并把自己带来的一坛子老酒拿出来,邀来丁浩,一起为刚刚荣升内院二管事的柳十一祝贺。
柳十一坐到酒桌上时,便没了白天颐指气使的态度,再受人几句恭维,就更是满面春风起来。丁浩话不多,只是敷衍着喝了几杯,看在甄保正眼里,便觉得丁管事被人抢了重要差使,这是心中郁闷。
在甄保正看来,丁浩实在难过年轻,论为人处事、阅历经验,实难与柳十一相比,纵不论他甄扬戈与柳十一的私交,单是持公而论的话,柳十一和丁浩彼此换个位置也是应该的。丁浩能年纪轻轻成为管事,已经证明了他的本事,再熬几年把资历熬上去,他在丁家还是前途无限的,年轻轻的大可不必想着一步登天。于是便向他殷勤劝酒,柳十一似乎也放开了姿态,向他频频举杯,丁浩随意应付,这酒却也没少喝了。
明月高升时,丁浩有些乏了,便推杯告辞,柳十一虚拦几番,便笑容满面地送他出帐,眼见他脚下微虚独自离去,便向自己的跟班王羽使了个眼色,然后拉住也想告辞离去的甄保正,笑嘻嘻地把他拖回了帐篷。
随着河道的掘进,河工们的帐篷也是随时沿河道向前移动的,今天得柳十一授计,甄保正令他们暂且跳过这段刚刚断流的河道向前挖掘,晌午的时候帐篷便也随之向前挪动了。因为几处锅灶正在煮饭,是以锅灶、几个厨娘的帐篷以及甄保正、丁浩、柳十一等几位大小管事的帐篷仍留在原地。这一来两处营地隔着一二里地,这里就清静了许多。
四野寂寂,天上一轮明月清冷,草丛中虫鸣唧唧,一派静谧幽雅。略带几分酒意的丁浩独自行走,竟未注意后面悄悄地摸上两个人来。
走着走着,丁浩忽地站住脚步,朝四下看了看,悄悄尾随过来的两个人立即灵巧地伏进了草丛,丁浩看看四下无人,便站稳脚跟,解开袍子,在野地里方便起来。那两人一见,互相打个手势,又像狸猫一般轻轻地迫近了来。
丁浩解了手,刚刚系好袍子,正要转身离去,忽地眼前一黑,他还未反应过来,头上又挨了一下狠的,顿时就昏头转向地倒了下去。
此时,罗冬儿与几个厨娘还没有睡,待柳管事喝完了酒,她们还要去收拾碗筷的。微弱的灯光下,四个妇人坐在那儿一边缝补着衣裳,一边唠着家常。几个大婶儿家长里短的唠着,说着说着就聊到了罗冬儿身上。几个大婶儿对那位刁横的董李氏都有些打怵,本来不会谈论董家长短,不过这地方就这几个人,平常又是见惯了丁浩对罗冬儿的亲近和河工们的谈笑,便也没有忌讳地谈论了起来。
“冬儿呀,说实话,丁管事人真的不错,这孩子虽说打小呆一些,可是一直是个本份老实的好孩子。如今受了狐仙点化,通了心窍,说话办事儿更是没得挑。他如今是丁家的管事,多么出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