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可不能听姐姐胡说,妇道人家,有甚么见识?那丁浩到底有没有这本事还很难说,你知道那些刁民都议论些什么?说他上次高烧将死时神魂出窍,得了狐仙点化,你听听,你听听,子不语乱力乱神,咱们丁家能用这样的人?西北民风剽悍,多有人利用神鬼之说蛊惑乡民扯旗造反、占山为王的,如果咱们用了这么个人物做大管事,官府会怎么想?”
丁玉落怒气冲冲地道:“爹,我是丁家的人,此番广原运粮,我不说苦,不求功,可是这丁浩的这份功劳,我一定要为他请。如果这样的大功都被轻轻放下,以后还会有人为丁家效力么?若再有灾难临时,只怕大厦未顷,猢狲尽散,还会有人与丁家同甘苦共患难么?”
丁承业冷笑道:“这像甚么话,好像离了那个阿呆,咱们丁家就大难临头了似的,咱们丁家什么时候沦落到倚靠一介家奴才能支撑的地步了?丁家有爹爹、有大哥,还有我,怎么就差了一个低贱的下人?”
“你简直混账透顶!”丁玉落气得玉面飞红,拍案而起。
“你偏倚外人,是何居心?”丁承业翻着白眼,寸步不让。
“够了!”丁庭训“啪”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出去!”
姐弟二人一齐住口,丁庭训伸手一指,喝道:“在祖宗祠堂,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你们两个,统统给我出去!”
丁玉落和丁承业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冷哼一声,大步向外走去。
门“哐”地一声关上了,丁庭训吁了一口气,默然半晌,他才看向一直坐在那儿,恍若一切与他全不相干的长子,疲惫地道:“承宗,你怎么看?”
丁承宗淡淡地道:“这……要看爹爹的意思。”
丁庭训黯然道:“承宗,爹这不是在和你商量么?爹知道……这一次你的创伤太重,可是……日子总要过下去,你得打起精神来啊。你二弟性情浮华,难成大器,就算以后你不能抛头露面,也得你幕后把持,操着这舵,爹才放心得下呀,你若总是现在这副样子,你让爹如何是好?我已经老啦……宗儿,你是在怨恨爹爹么?”
丁庭宗淡淡一笑,轻声道:“爹,我是丁家长子,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我命中该有此劫,就算我在家老老实实坐着,房顶大风刮下片瓦来,一样要了我的性命。儿子再混,又怎会对爹起了怨尤。我是说,如何安排那个丁浩,还是要看爹……对他……是什么意思。”
丁承宗把“意思”两字咬的很重,丁庭训眉头一拧,疑道:“宗儿,你到底在说甚么?”
丁承宗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轻声道:“爹,其实……知道丁浩真正身世的人并不少,他们只是不敢在你面前提起来而已。丁浩这个人,儿子不是很了解,可是儿子相信玉落,她既说此人有这样的才能,那儿子便相信他是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问题是,丁家是不是真的离不开他?不是!如果有了他,对咱丁家来说,是锦上添花,没有他,咱丁家也不会就此没落。他对丁家是有大功的,而且是解危倒悬的大功,持公而论,丁浩当赏。可是这赏要怎么赏?可以给他千贯赏赐,可以给他三间瓦房、几亩良田,也可以让他在丁家做个大管事。”
他双手扶着藤椅,脊背微微挺直起来,目光直视着丁庭训,一字一句地道:“所以,一切都要看爹对他今后是什么打算。爹要是想让丁浩认祖归宗,可以给他的何止是一个大管事?如果爹不想承认他是丁家人的身份,那么……,他越是胸怀韬略、才智过人,丁家越是用他不得,绝不能……让他沾惹半点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