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锡爵对言官们的恶感朝野皆知,他说出这话来倒也是正常,一直神色淡淡的申时行侧头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
“元驭,慎言!”
王锡爵为人做事和一般的文官颇有不同,他做过国子监的祭酒,做过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有这两个资历在,那就是清流士子中头号的清望之人,但在万历五年夺情之议的时候,言官清流只有五人被张居正引蛇出洞,在行刑夺官的时候,朝中没有人站出来说话,王锡爵却上疏营救。
结局大家都已经知道,那五人流放的被流放,降职的被降职,王锡爵也借口回家探病一直在家呆到了万历十一年。
万历十一年回到京师后,照例在礼部做侍郎,然后入阁,朝中张四维一党几乎将张居正的势力全部赶出了中枢,天下间都知道风向变了,人人都在否定张居正的功绩,对他的任何事情都进行攻讦。
偏偏此时王锡爵却上疏肯定张居正的功绩,认为张居正当政的时候,也有许多善政良策应该保留,所以说他是一个大明王朝的异数,尽管出身资历都是标准的清流儒臣,可却是个很少见的实用主义者。
王通在天津卫的经营,每年给宫中送进那么多的银两,在宣府外,在古北口外的那两场胜利,这都被王锡爵认为是王通的能力所在,王通出征归化城,尽管他也认为是冒失和冒进,但大军出动之后,也是他在催促兵部、户部以及相关衙门抓紧提供军需,提供大军的一切便利。
在消息断绝那些日子,奏疏和攻讦越来越多,王锡爵也曾在内阁中说过,大军若不败,造这样败坏士气民心的谣言是大罪,大军若败了,先抓紧各处的防务和准备才是正理,这等徒乱人心的造谣生事有什么用处。
王锡爵在朝会上的冷嘲热讽也只有申时行听到,对眼下朝堂上的局势产生不了什么影响,都察院两位都御史迟疑了下之后,也是上前,只是说道:
“言者无罪,王通此举堵塞言路,必将让国政混乱,请陛下慎之!!”
如果是正常的奏疏,或者是别的大臣提出的动议,这个并不算什么,可王通刚才第一道奏疏就让吏部尚书严清闭门思过,眼下又是提出这个,众人不得不重视,难道是万历皇帝和王通早就有联系沟通?
这个想法更让人感觉到惊惶,万历皇帝却明显有些迟疑,从出列的朝臣身上再看到王通身上,又偏头看了看司礼监一干人。
朝臣们申时行、王锡爵和张学颜都是事不关己的模样,身后的司礼监众人,张诚、张鲸都是面色淡然,但张宏和田义却都是有义愤之色。
“王通,你说严惩,其他人却不同意,他们已经说了他们的道理,你也讲讲你的?”
听到这话,众人立刻明白,万历皇帝和王通事先应该没有过沟通,众人心中都松了些,王通那边却开口回答说道:
“言官上疏谏言,对政务事务提改进改正的方法策论,此种言论,即便是有疏漏错误,但毕竟是存善心,想着将事情做好,对陛下有利,对这大明有利,这样的情形,不应该怪罪,这才是言者无罪,如果一个人凭着自己的言官士子身份,凭着一个言者无罪做护身符,每日间开口妄言,造谣生事,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就煽动士子百姓,就动摇民心士气,就攻讦朝政朝官,这样的恶行,又怎么能说是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