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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冬寒冷,且从春天雨水就少,夏天又有虫灾,故此各处农田的收成都不好。王狗儿一家本就只能维持将将温饱的样子,陡然遭了这一灾,日子便格外难熬,刘姥姥心疼女儿、外孙和外孙女,故此撕下脸皮来贾家打秋风,只求自家能过个好年。

周瑞家的因着和王狗儿从前有故,便带着刘姥姥进了府,王夫人懒怠见她,就打发给了王熙凤。

王熙凤从画面当中,知道这是个有恩必报的仁义之士,故此丝毫不曾有什么看不起的举动。非但热情的招待了他们祖孙俩饭食,还送了好些个棉衣棉被,吃食点心,外加白银五十两,足够王家一家老小安稳渡过寒冬了。

刘姥姥不意这素未谋面的琏二奶奶如此和善,喜得不住口的念佛道谢,又说道:“二奶奶慈悲,我家去之后必定为奶奶早晚三炷香,日夜为奶奶祝祷,只愿奶奶一生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王熙凤哈哈一笑,回道:“我年纪轻,哪里担得起这个福气,竟是罢了为好。如今我这里,倒是现成有一桩事情,要劳烦姥姥帮忙呢,只不知道姥姥肯不肯?”

刘姥姥闻言心内纳罕,但还是直言道:“若是奶奶有用得到我老婆子的地方,尽管直言便是,我虽然老迈,但还有一把子力气,尽可供奶奶差遣。”

“哎呦,哪里需要姥姥出什么力气,若是闪着您的老腰,岂不就成了我的罪过了。”王熙凤笑着打趣,随后又叫平儿,“平儿去把大姐儿抱过来,也叫她认一认姥姥的人。”

平儿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就抱着个百子千孙的大红锦缎襁褓过来,里头包着的正是将将五个来月的大姐儿。

王熙凤伸手抱了女儿在怀中,一边逗趣一边笑道:“这事儿呢,说来也是我无礼了,姥姥看看我这闺女如何?”

刘姥姥起身看了一眼,赞道:“好一个冰雪似的小人儿,眉眼间很有奶奶的风采,长大了之后必定也是个绝代佳人!”

“佳人不佳人的我倒是不在乎,只是我这女儿生的日子不好,是在七月七那天,且生下来之后也不太顺当。虽则丫鬟乳母都仔细照料着,可我心中依旧揪心的紧,为着她好养活,到现在还不曾起名字呢。”

王熙凤眉间含愁,低声叹道:“我今日求姥姥的,便是想着让您给她起个名字。一则呢,您是积年的老人儿了,身上福寿都是有的;二来也不怕您恼,你们庄稼人贫苦些,借着压压她的福气,日后能顺遂些。”

刘姥姥听了果真不恼,只低头沉思半晌,方笑道:“七月七的生辰,又是这样金尊玉贵的出身,不如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就叫了巧哥儿吧!日后必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长命百岁,一世安康,俱都从这巧字上来了。”

王熙凤闻言大喜,果真还是巧姐儿,忙抱着巧姐儿附身一礼:“如此就借了姥姥的吉言了,若是果真我这孩儿有造化,日后必定还有大礼相送!”

不意王熙凤如此客气,可唬了刘姥姥一跳,忙不迭的扶了她起身。又见着巧姐儿玉雪可爱,自己这回受了王熙凤大恩,却只是起个名字的小事儿,恐怕难以报答。

想着方才王熙凤所言的压一压福气,刘姥姥心中踌躇,还是动手把自己耳朵眼儿里的一对耳环取了下来:“这个东西,原是我出嫁时候我那老娘给的陪嫁,陪着我风风雨雨也有六十来年了。纵然不值什么,也是个老物件儿,如今且给巧哥儿安枕用吧,也算是我对奶奶和姐儿的一点子心意。”

刘姥姥浑身上下简素的很,头全身也只有头上一只黄铜簪子,并耳朵上这个镀银耳坠子,如今却把最贵重的都给了出来。王熙凤纵然看不上那便宜的耳坠子,却也知道这东西贵重的是心意,真真是没想到刘姥姥这般舍得,一时间更是感念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