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挞烈踏着块青石,手持钢刀,神情肃杀着俯视过去……忽然声嘶力竭的指挥号令,周围那些契丹士兵又立刻推动起滚木与石块,砸向正要攀杀上来的魏军部众。
上边还附有无数尖锐铁钉的滚木翻滚着砸落下来,当即将一些士兵刺得肠穿肚烂,周围还有不少兵卒被落石砸得头破血流,遂也只得惨呼着向后方退去。
攻势一时受阻,下面的将士眼见同袍又潮水般又退了回来,也赶忙上前接应其中的伤员……而夏鲁奇在一彪亲随的拥簇下走了上去,他整个人被做工精良的山文甲所覆裹,身躯雄壮得像尊铁塔,筋肉盘根错节,充满着爆炸的力量。
不过与夏鲁奇原本的命途轨迹相较,他也并没有在四十九岁的年纪之时,因讨伐意欲建立后蜀政权的孟知祥,却因同僚投降而以寡敌众,最终落得个自刎身死的下场……现在的夏鲁奇已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为人性情倒也沉稳了许多,所以眼见上方据守的契丹部众以强弓劲弩、滚木落石仍要誓死顽抗,他也并没有急于再调遣人手冲杀上去,而是沉声念道:
“契丹果然还是要死守他们的祖地圣山……虽然此处山坡也不算十分陡峭,但是契丹在高处据守,贸然冲杀上去,到底还是要填进去不少人命……
且先叫弟兄们退下来进行整顿,要攻上山头,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征战沙场,干的虽然是搏命的行当,但是既然还有利器可以动用,又何必非要折损我军将士的性命?”
而夏鲁奇所说的利器,则正是与魏朝舟师常备的军械制式有些类似,相对又更为便于携带组装,通过旋轴利用离心力抛射出炮弹、石块的轻型抛石机……就算契丹人在高处据守,投掷滚木擂石,从下方射出的弓箭虽然难以企及,但是能够在山岭间架起的抛石机若是形成一定规模,而且都向高处的军寨瞄准过去,届时炮弹齐发,又将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各队魏朝军士,如同工蚁般忙碌一番,被架起的数十台抛石机很快便运作起来,旋轴旋转个不停,炮弹连绵如雨,便直朝着山坡高处抛射了过去……稍顷的功夫,便是烈焰焚天,远远的望去,就见红彤彤的一片,又有大片的浓烟滚滚升起,隐隐的还有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传入耳中……
本来据守军寨的契丹部众顷刻溃乱,便如没头苍蝇也似的到处乱窜……只打算离猛火越远越好,就算还有将官试图喝令指挥稳定住军心,可是惨叫声到处彻地连天的响起,谁还顾得上谨守阵势?
耶律挞烈惊怒的瞪大了双眼,却被几名亲随心腹连拖带拽着向后面退去……他眼睁睁看着,火油随着瓦罐的碎裂一遇明火,顿时又升腾起一团团火海,无数士兵在很快便被点燃,他们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四下奔走。一旦再撞上身边的同袍,火势很快便蔓延了过去……
那些惨嚎的士兵在地上来回打滚,激烈挣扎着,试图扑熄身上燃烧的火焰,然而经猛火油燃起的火势格外猛烈,又岂是能轻易扑熄的?几乎所有身上着火的契丹将兵,还没挣扎几下,浑身抽搐的动作渐渐平息下来,整个身子扭曲成各种形状凝固住,直至彻底化作一团焦炭。
耶律挞烈也很清楚,就算他打算死守木叶山到最后一刻,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要驱使麾下将官兵卒枉然送死罢了……魏军施发过来的火器炮弹,在初春时节的山林中蔓延的极快。遭受盛满了猛火油的炮弹集中打击,又何止是血肉之躯,只怕就连顽石钢铁都足以融化。哪怕掘地三尺,就算有藏身之处,只怕也要被活生生的烤死、熏死……这还谈何死守阵线?
然而木叶山高地一旦失守,而只得向山下退去。恐怕也过不了多久,便会撞上包抄合围过来的魏朝军旅……耶律挞烈在一众亲卫的拥簇下,狼狈得奔逃出十余里地的距离,也已被滚滚热浪烘得口干舌燥,浑身汗流浃背。
后方火光烟雾腾天,仍有焦臭的味道一阵阵飘来……而耶律挞烈突然听见激荡的喊杀声骤然自左侧的山脚处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一彪魏军便如猛虎出林一般了冲杀出来!
木叶山……到底还是守不住了……
耶律挞烈脸上的悲痛之色已是溢于言表,如今契丹社稷风雨飘摇,正值危急存亡之秋……他尝试力挽危局,可是如今时局实在是太过被动,即便耶律挞烈文武兼备,亦是国家栋梁之才,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明知这场仗不会有多大的把握,却不得不来力抗死守,如此束手束脚,也根本无法展现出他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