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何在?河东李家的社稷早已覆亡,你冥顽不灵,妄图借尸还魂亦是枉然,也不过是流亡塞外、为祸中原的孤魂野鬼罢了,与其这般过活,还是速速纳命来吧!”
高行周接连枪刺搠杀张从宾、安重霸二将,继续纵兵掩杀,即便尚还没有发现李嗣源的踪迹……可是卢龙军精锐骑军如狂涛怒潮一般席卷掩杀,本来意欲重振后唐社稷的军将,则仍相继倒卧在沙场之上……
李嗣源帐下都虞候王建立,勉强从倒毙的战马下方将腿抽出,又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本来他也以骁勇善战、精于骑射而闻名于军中。起初便追随李嗣源东征西讨,先后同梁国、契丹交锋屡建奇功。
而按史载轨迹,王建立也当于后唐担任右仆射、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充集贤殿大学士等要职,封开国公爵,甚至石敬瑭称帝先后策封他为临淄王、东平王、韩王,格外的礼遇有加……由此也能见得王建立也是在五代后唐、后晋时节出类拔萃的将才之一。
王建立其为人一方面秉公执法、不畏强权,曾严惩李存勖所指派,而仗权抢掠百姓财物的贪官恶吏;但另一方面,按史载所述其“及位居方伯,为政严烈,闾里有恶迹者,必族而诛之”……对于治下稍有劣迹恶行的罪囚,势必要处以极刑,甚至满门抄斩,而杀戮忒过,所以又得了个“王垛毳”的诨名。
所以这员效忠于李嗣源的军将秉性刚极易折、好走极端,越是形势险急,他却越不可能向魏朝大军投降乞活……眼见几拨魏军截击杀至,王建立奋死抵抗,箭射枪挑,亲自杀得十余名敌骑坠落马下,冷不防自己的坐骑却被从斜侧刺来的一枪搠刺,他坠落倒地,连忙又扑起身子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大批魏军甲骑团团包围住……
罢了……我已是注定无法突围,与其被生擒受辱,莫不如自己了断……可叹不能再追随主上奋战下去,我大唐也终究是复国无望了……
王建立喟然念罢,在周围众多魏军骑兵合围过来之前,他便断然拔出腰挎的佩刀,旋即将刀锋架在脖颈上便用力一割!滚烫的热血喷溅,王建立兀自双目圆睁,可身子却直挺挺的向后面倒了下去。
按说王建立本来会反思自己过往杀业忒重,晚年遂斋僧念佛、舍施财物,也得了个善终……可眼下他无法以后唐宿将勋臣的身份安享晚年,而是作为效忠于李嗣源流亡势力的一员军将,力战不敌,按他的秉性也唯有以自刎的方式了断自己的性命……
然而关隘以西五六里处,另一拨兵马侥幸摆脱魏军骑众的截击,溃乱的人群又奔逃出一段距离……散乱的队形散中,马儿惊嘶疾奔,那些游牧族民脸上神情也显得甚是惶恐……而统领这支吐谷浑部族的首领白承福回顾望去,脸色也已是一片煞白,眼中也带着几分忌惮。
契丹的势力向塞北扩张,征服诸多部族为役属,然而因苦其苛暴,诸如这一支吐谷浑部族便如史载的轨迹一般,投从代北沙陀以图对抗契丹。
可是首领白承福今番奉李嗣源钧旨,统领所部兵马于云州北隅巡哨,却没有料到谢彦章、高行周这两员魏朝节度使,统领的所部牙军夹击而来,势必要赶尽杀绝……李嗣源统领残部也只得突围奔逃,那么他们这支部族兵马,又如何能与魏朝精锐之师抗衡?
当白承福稍得喘息之机,便发觉周围族民的目光都仓皇着朝着他这边望来……这些吐谷浑族民的想法也很明显,咱们先前固然投从李嗣源,意图抱团取暖,起码能让契丹有所忌惮,而在塞外草原壮大声势……可是这次李嗣源又与魏朝那等中原大国为敌,他打算夺回云中代北故地的计划,到底还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损失惨重,注定无法再复兴后唐社稷,也不能给予我吐谷浑部任何利益了……
那么现在便是李嗣源与魏朝之间的战争,咱们现在既然有机会脱身,也当赶紧逃离才是,难道还要为这场战事陪葬不成?若是稍有迟疑,那些魏朝骑军在包抄过来,便是冲着咱们……到时再想逃,也已经晚了!
虽然白承福终后唐一朝,也时常遣使朝贡,并曾接受李存勖赐封为宁朔、奉化两府都督。可是他这个吐谷浑首领更倾向草原上弱肉强食的法则……先前我之所以肯为李嗣源所用,也是指望他当真有机会复国之后,会许给我的部族更多的权势……但是眼下李嗣源与其残部兵马都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又岂能再让我的族人白白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