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般时节无法远程及时通讯,海上两军厮杀,战报再传到汴京这边来时,李天衢不但得知王建已与己方势力进行交锋,还知晓魏朝三支舟师折损约两成上下,而王建统领的水军损失则近四成,终究还是让魏朝舟师突围封锁北上,继续朝着辽东东部沿海地域进发。
现在的王建号为百船将军,这般称谓,也就只能在朝鲜半岛吓唬吓唬新罗、后百济罢了……李天衢面露冷笑,下旨再调动魏朝北部两处舟师,再加上被王建夺取制海权的新罗与后百济双方,先前被欺负惯了,如今有大国倚仗,也势必愿意做为偏师协同出战。
到时王建再敢出海袭扰,便将面临几支水军的夹攻。他那百来艘船舰,只怕自保都难,又如何阻止魏朝舟师来往调运?
当两万契丹军旅渡江与前方入境的兵马会师,立刻便大败摩震军三万于龙岳山下。毕竟这次契丹方面出动了国主心腹萧敌鲁,以及当初南下大战时虽迫退兵败,却一箭射中后唐名将李嗣昭头颅的萧阿古只……他们二人不但位列二十一功臣,而分别被耶律阿保机比喻做我的手与耳朵,同样也代表着契丹在这个时期顶级将才的水准。
摩震国阻止起来的防线迅速崩溃,好歹契丹也是从大兴安岭走出来的民族,不但擅长游牧射猎,也多有善于巴山度岭的勇士。由萧敌鲁为帅亲自调度指挥,萧阿古只亲自统兵一往无前,放箭甲辄洞贯,射杀数名敌将,直接经由浿江、龙岳山杀过平壤,继续朝着南面侵攻。
而平壤做为朝鲜半岛上的古都,当年唐朝时又在此处设立安东都护府,可遂又因新罗翻脸背约,又经历多年战争而荒废已久,基址虽存,可也已是荆棘滋茂,正史中也要等到高丽时期得以兴修重建。
可是做为朝鲜半岛上负山阻水的兵家要地,萧敌鲁、萧阿古只挥军杀过此处,便也意味着已经足以对摩震国全境形成直接的威胁。
报急文书,也如雪片一般频频传至摩震国国都的铁圆城(位于后世韩国江原道与北朝鲜边界三八线邻近的铁原郡)……这片坐落在山地间,城郭中心处的王宫内,忽然想起声嘶力竭的咆哮声:
“岂有此理!区区契丹,不过是狄夷贱类,竟也敢如此冒犯本王、触怒佛尊!?”
怒吼那人头戴金帻、身披方袍,只是额角处露出刮青的头皮,体态也较为臃肿。更显眼的是,他一只眼睛被金丝眼罩给遮住,只剩下的另个招子中却迸射出似是暴怒野兽那般的凶芒。
摩震国王弓裔,自诩乃是“当来下生弥勒尊佛”降世,可他满脸横肉,眉宇见尽是狠戾煞气,那般貌相,与发了失心疯的杀人狂魔也没有什么分别……
弓裔暴躁的来回踱步,言语中涉及耶律阿保机、契丹之时,也总是要夹杂着禽兽贱种、化外狄夷……等蔑视意味极重的词汇破口大骂。
毕竟当年新罗在大唐的助力下灭高句丽、吞百济,派出遣唐使的次数又最为频繁,而中土与日本走海路来往,大多时候也绕不过要途径新罗……所以学习中土汉家文化,新罗近水楼台先得月,也素来对北面其他族裔十分轻蔑。
若按正史轨迹,高丽太祖王建临终时便曾嘱咐子嗣“惟我东方,旧慕唐风,文物礼乐,悉尊其制;殊方异土,人性各异,不必苟同。契丹乃禽兽之国,风俗不同,言语亦异;衣冠制度,慎勿效焉”……就算后来被契丹打服了,又瞧不起女真视为化外狄夷,进而再被完颜阿骨打按地摩擦一番;包括后来朝鲜时节称丰臣秀吉入侵为倭乱,还要大明出手化解亡国之厄;再称满清入侵为胡乱,最终也只得俯首称臣;再加上后来政权变动,还是对强权谄媚,反而瞧不起旧时邻国的嘴脸,这似乎也是他们从古至今的传统……
就眼下而言,对于北面的渤海国,无论是新罗还是如今分裂出来的摩震、后百济,也都是以“粟末小蕃”、“楛矢国”、“丑虏”等羞辱词汇形容。
所以弓裔也将契丹视为禽兽狄夷,然而却遭受大举侵犯,而且犯境大军势如破竹……这也让他这个摩震国主顿感受到了极大的冒犯,而泼口痛骂,偏偏心中七上八下,实则已是极为慌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