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敲魏朝以往发动战争,通常不是能敏锐的把握住时机,便是有极强的目的性……而李存璋自问就算不说将鄜延军边关防线打造的固若金汤,但是也不会让敌军有机可乘。
而这次魏朝入侵鄜延军,则显得有些冒失了……李存璋心中也难免嘀咕起来。如果南朝不在乎无功而返,那么不是为了侵攻的目的,也就不会是要夺我大唐疆土,可是刘鄩、康延孝奉魏帝旨意,仍要兴兵来犯。那么魏帝下旨的动机,难道会是……
李存璋冥思苦想,忽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答案……他双目精芒一闪,脸上神情,却变得更凝重了几分……
……
一连三天,魏朝两路牙军虽然每日轮番扰战攻城,即便猛攻不下,两员节帅也并没有责令施压,而使得连营军寨内紧张的情绪逐步升级……只是康延孝仍有些沉不住气,与刘鄩共处于帅帐当中,屏退了左右,他便又有些不甘的问道:
“就算李存璋扼守通往延安府的门户之地,而且短期难以攻克……但是留一路牙军牵制鄜延镇牙军主力,另一路绕过城郭北上,也未尝不能使得李存璋方寸大乱。
毕竟兴师动众前来,即便暂时没有机会,也合当等候机会,相时而动,力图拿下鄜延军几州之地,兵临河中,也能对晋贼河东形成夹击之势。只因打不下这鄜城,便要做撤兵的打算……也未免可惜了些。”
毕竟相较于刘鄩,康延孝的功利心更重,每次出战,对于他而言,都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然而这次奉李天衢的旨意攻打鄜延军,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康延孝这还没等来抓住战绩,再建功勋,而图个升官加爵的机会……这就要商讨退兵事宜,也难免觉得这场战事着实不能让他尽兴。
刘鄩一边把弄颌下蓄着的山羊胡须,脸上神情也显得十分淡定。他一边又慢条斯理的说道:
“毕竟陛下别有深意,晓谕你我有机会能攻取鄜延军固然最好,可是李存璋到底非比等闲,如若进军受阻,一时间又无破敌良策,也不必强求。
而康贤弟有意奇袭延安府,刘某却认为有欠稳妥……毕竟我军尚还没有攻取鄜州,贸然北上,此乃孤军深入,极为凶险。而康贤弟善奇袭,常出敌之不意,李存璋也必然晓得……又怎会不预先防备?鄜延军延安府临近河中,如若晋人再发一路兵马,截断后路,又当如何应对?
为将者慎战,而因利制权,如今要攻取鄜延军的时机的确尚不成熟。而且陛下降旨,也嘱咐得明明白白。贤弟又何必这般坚持?要建功立业,日后还有的是机会。”
康延孝闻言一时默然,很快也不由的点了点头。按说正史中奇袭速灭梁朝、前蜀那两大国的战事,他都曾起到或不可缺的作用,如今也已打响了名号,常好奔袭千里,一举破敌……那么后唐方面,必然会密切关注魏朝成名宿将的战绩,当然也知道他康延孝带兵打仗之时,通常会走什么路数。
攻其不备,才能叫奇袭。可是在敌军有所防备的情况下,却还要打奔袭战,那只能说是送死。
康延孝也只是一时心急,他作战敢于冒险,却并不是鲁莽冒失的浑人……而刘鄩一到打仗的时候,根据当时的形势,通常所有可用的计策都会在他脑子里过滤一遍,思量哪条计策可用,哪条计策则又有些不切实际……所以听这智将一番言语下来,康延孝也立刻意识到在没有攻克鄜城的情况下,还要挥军北上也未免有些草率了。
何况李天衢下达的御旨也的确嘱咐得清楚,这次攻打鄜延军,并非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而要拿下后唐那片疆土。敌军大将李存勖准备的充分,确实也没有机会一路攻城掠地,而直接打到鄜延镇中枢所在延安府城下……而一直在鄜城干耗下去,也就意味着更多的将士会枉然填命,与其白白折耗兵马,也莫不如收手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