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员军将以为今日也只与魏朝扬武军杀得个五五开,而没有一举压制住对方,而使得治军素来严谨的周德威有些不喜,他便站出身来,赔笑说道:
“周总管,那葛从周的确是魏朝开国功臣,往日辅佐魏帝东征西讨,威名著于四海。可是本来听闻他善于奇袭,引军长驱、奔袭千里,但如今遇见您周总管,却也只能龟缩据守城郭,我军声势实则已压过他一头。
如今那员南朝宿将,就在眼前,被我军逼迫得只能采取守势、束手束脚。看来葛从周虽有武名,但到底还是不及周总管,我等继续前去搦战厮杀。扬武镇牙军苦守城郭,早晚军心不振,到了那时再趁势攻打,也当能重挫葛从周,而堕了南朝的锐气。”
然而周德威听了却轻哼一声,他斜眼打量那个军将,并沉声说道:
“听闻那葛从周用兵神速、动若风雷,常能出奇制胜。可是他若只是一味的求快,反而也易于让人看穿他的打算了。你说他束手束脚,被我军逼迫得只能采取守势?这等形势之下,不是也可说是正因为他葛从周坐镇沙河,而牵制住了我这一路军旅?
天下诸般将才,有的能攻、有的擅守,有的敢于冒险,善打闪击战;有的用兵谨慎,行军作战步步为营……可是能攻的未必不擅守,善于出奇兵奔袭的也未必不筹谋谨慎。
所谓名将,本就如是,无论攻坚野战,要的是你攻守兼备,动则如火,不动如山……你又怎会知道,这次那葛从周,便不是刻意要引我军在沙河城下与之对垒僵持?”
那员藩汉军将官反而碰了一鼻子,被周德威给噎得没了言语。眼见帐内其他人一时无语,周德威遂交代过轮班值守,今夜巡营口令,乃至次日搦战部曲等事宜之后,便挥了挥手,示意麾下将官都退出了帅帐。
待周德威坐到案前独处,心想葛从周这种类型的主帅,经常会采用长途奔袭、迂回穿插,而且经常也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作战效率极快,能打硬仗更擅奇袭,而是让对手很是头疼,不得不小心提防的将领。
然而步兵都不过两条腿,骑兵所乘的战马也就四只蹄子……葛从周带出来的兵,也不可能会什么神行法之类的本事。可是他打奔袭闪击战炉火纯青,也总能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在最合适的地点,而给敌人以致命一击……这说明葛从周不止着眼于眼前这片战场,他剖析整体战局的走向,并在这段期间准确把握时机的能力十分突出。
毕竟奔袭作战,也不是任何带兵的将领都能运用的恰到好处。贸然尝试,只会白白消耗麾下兵马的气力,还有可能一头扎进敌军环顾的险境当中。
而葛从周先前疾行奔袭回他统掌的藩镇治下疆土,又杀败逼退了李嗣恩、符习所统领的同袍军旅……可是这次他抵至沙河,便不再挪地方,而是以被动的姿态,主动等候敌军兵临城下。
周德威心想这绝不会是那员魏朝名将的无奈之举,思忖良久过后,他揣度葛从周的用意,所想到的则是:
葛从周也知道几乎不可能一口气吃掉由这几万藩汉军,然而后唐这次战争的目的,就是要吞并葛从周统掌的扬武军全境疆土。要取扬武军,则势必要攻破治所邢州巨鹿。周德威自知凭他六万兵马,如果要强攻四万五千敌军坐镇的沙河县城,过程想必也要比先前打下洺州刺史霍彦威死守的广府城困难上太多。
绕过位于邢、洺二州交界处的沙河县城,直接去攻打扬武军治所巨鹿?周德威心想放着葛从周这等名将不管,那么他也大可以挥军杀入后唐方自夺下未久的洺州,甚至对北面成德军下辖的赵州构成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