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失之毫厘,却是差以千里,安仁义满面戾气,恶狠狠咒骂了一声。忽的他耳根一动,觉察到一股呼啸破风的劲响,却是朝着自己这边袭射过来之时,听声辩位、信手一绰,一支眼见要射入他咽喉的羽箭,便被牢牢的窝在了掌中。
米志诚那厮,倒也已登上敌船了……
安仁义转头怒目瞪视过去,依稀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又隐藏在远处一艘战船上的女墙后方。前方又有一队队吴军步卒发出狼嚎般的怒吼声,歇斯底里的撞杀过来,与守卫在附近的淮南军锐骑纠缠混战到了一处。安仁义不得已迅速收了硬弓,又干净利落的擎出射速更快的骑弓在手,几支利箭便又衔尾朝着冲到附近的吴军将官激射了过去。
杨行密所处的斗舰当中,水手船夫已经开始疯狂的划动起橹桨,离开岸边,朝着巢湖深处疾驶而去。然而巢湖北岸的惨烈厮杀仍在持续着,诸般兵刃狠狠的敲砸在对面敌人的兜鍪、甲胄上,令人牙酸的金刮擦声中,也总会有利刃撕裂血肉的闷响声频频响起,凄厉至极的惨叫声,也从来没有停歇过!
战事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王茂章托着体虚力乏的身子,也顾不得扑倒在岸边悲嘶的坐骑,他也只得仓惶奔上一艘船舰,便立刻抛下了手中锋刃处满是缺口的长枪,瘫倒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而身上挂着数处创口的周本也好不容易杀出条血路,冲到停靠在岸边的船舶上。便似是一只负伤的野兽,瞪着血丝满布的双目朝外望去,就此便要从此处逃离,他似乎也仍有些不甘心……
只是突围血战时,一记铁锤曾狠狠的砸在周本的后背上,当即呕出一口鲜血,现在剧烈的喘息时,他都觉得有股浓重血腥味贯入胸腔当中……每次呼吸,肺部都感到火辣辣的生痛。
周本也当真是无力再战了,加上其长子周邺以及十不足三得以冲杀船只的麾下将兵急声力劝,他只能死死瞪视着不断追击涌杀过来的魏国大军,直到所乘的船舶也渐渐的驶离岸边。
岸边又有羽箭遮天蔽日的射去,好不容易登上船只的吴军士卒当中,也有不少人闪避不迭,中箭从船上坠落下去,身子相继跌尽巢湖水中;舟师船舰上的吴国水军士兵也纷纷绰起劲弓弩机,奋力向岸边的魏军追兵发起了反击。连绵不断的箭簇弩矢来往交织,夹杂在当中的兵马,又是一片一片的扑倒了下去……
那些侥幸登上了吴国的战船,也没有被乱箭射杀的士兵惊魂稍定,再猫着身子,目光透过船板上的女墙向外望去,就见还有大批同僚来不及扑上船只,反而是陷入了惨烈的战团,身形相继被合围而来的魏国敌军淹没,恐怕也无法在这无尽的杀戮当中逃出生天。
停靠在巢湖北岸的吴国舟师诸部指挥使,眼见追击至水畔岸边的敌军越来越多,并且不断的吞噬着周围溃乱的军阵,而迅速朝着船舰这边靠近……他们也都很清楚,不能再等下去了!
停泊在岸边的大小战船收起踏板,把舵摇橹,开始迅速的驶离水畔。一些小型船舶上的将官,不得已已经开始喝令船上兵卒枪刺刀砍,驱散那些拼命朝着船只游来,拿手攀在船舷上蚁附成一团,足以颠翻小舟的同袍士卒。
还有大批拥挤推搡的吴军士兵,随着船舰的踏板一一被收起,就跟下饺子似的,扑嗵嗵地落进巢湖水中。连同身后大股还现在岸边的军卒悲呼哭嚎,也有不少人歇斯底里的恶言咒骂着舍他们而去的舟师水军,然而这也无从摆脱陷入背水之势的困局!
来不及登上舟师舰船的吴军部众,也只能陷入源源不断奔至的魏军追兵的绞杀混战当中。即便负隅顽抗一时,终究不免倒毙于巢湖水畔,直到士气彻底崩溃,有些人哭嚎着伏地请降,有些人发了疯似的往巢湖水中扎去,而更多的士兵也只能接受被魏军无情屠戮的命运……
小半个时辰过后,不止是巢湖北岸尸枕狼藉,湖面上也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浮尸。加上自合肥至巢湖这一路吴国军旅折损的兵马已超过三万,而魏军方面则伤亡六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