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叫过宋禹川哥,他应该也不想听,在他看来,我每多跟他说一句话都是在折辱他。
后来某次我受邀去巴黎观看一场概念艺术展,终于明白宋禹川第一次看我的眼神像什么——像自命不凡的old money看大学本科生用废弃塑料做的环保时装。
无论主题多么尖锐,形式多么特别,在一些人看来,它就是一团废弃塑料。
我躺在单人帐篷里,透过小小的透明塑料窗户,看着头顶被灯光和火光映照的漆黑夜空,不自觉轻声笑了笑。
我不认为宋禹川有什么错,如果我成长在和他同样的环境,我可能会比他还要冷漠。
但这也不妨碍我看他不顺眼。
我打了个哈欠,翻身闭上眼睛。
不知道隔壁的林雾秋睡着没有……他看不到我,听不到我,却穿着我的衣服,盖着我的毯子,清楚地知道我在他不到半米之隔的身侧,想必应该没那么容易入睡吧。
我自然是无辜的,甚至为了保持礼貌的距离,我特意带了两个帐篷,他睡不睡得好,都不关我事。
想着我安然入睡,一觉睡到早上五点闹钟铃响,起来先把自己收拾好,然后去叫林雾秋。
营地海拔高,清晨又湿又冷,山风一吹冻得人哆嗦。我拢紧外套,蹲在林雾秋的帐篷外,说:“学长,起床了。”
叫了几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林雾秋拉开帐篷,身上披着毯子,睡眼惺忪地说:“嗯,来了……”
他头发乱糟糟的,我摘了自己的帽子给他扣上,说:“穿好衣服哦,外面冷。”
林雾秋愣了一下,揉揉眼睛,慢半拍地说:“哦……谢谢。”
天边晨光熹微,远处的工作人员正在准备点燃热气球。等我和林雾秋收拾好过去,时间刚好六点。
我们两个上了一只粉白相间的热气球,林雾秋走到最里面,回头问我:“你之前来过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我回答。
这次没有说谎,我身体不太好,一般不愿意风吹日晒地折腾自己,山上气温这么低,来一趟回去不感冒我都要谢天谢地了。
我走到林雾秋身边,和他一起望向远处。
热气球缓缓上升的同时,一轮红色的太阳也从云层中跳跃着升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烈的红,像一团火,不,就是一团火,烧红整片天空和云彩。
很奇怪,我的皮肤是冷的,但血液在沸腾叫嚣。
“好美。”耳畔林雾秋轻声赞叹。
在绝对的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是没有分歧的。除了美,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辉煌盛景。
我时常怀疑人类降生于冰冷长夜,否则为什么会向往燃尽一切的炽热,比如火,比如太阳,再比如奋不顾身的爱情。
在2500米的高空,我难得思考了一次爱情。
后来太阳升起,热气球仍然飘在云端。整个飞行时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期间有人专门拍照,于是我花10磅买了一张和林雾秋的合照。
照片里我们两个脑袋挨着脑袋,他微微笑着,表情沉静腼腆,我勾着他的肩比耶,笑出八颗牙齿。
照片一共洗了两张,当着林雾秋的面,我把我的那张认真地放进钱夹,一展开就能看到的位置。
林雾秋看见了,眼神里浮现一抹复杂,但没说什么。
热气球的飞行轨迹无法精确控制,和我们一起起飞的其他伙伴都降落在不同的地方,然后被大巴车接回营地。据说下午还有别的活动,但我昨天答应好今天送林雾秋回去,只好和布里斯托尔遗憾道别。
“明年我们来看开幕式烟花表演。”我对林雾秋说。
他微微一笑:“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