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烦闷地抚着胸口,低声地咳嗽。
摩呼罗迦关切地看着他。
萧兰道:“叔叔我没事,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摩呼罗迦摇头:“你不听话,帽子,不戴。”
萧兰说:“我眼睛本就不好,戴上之后更看不到东西了,我不想什么都看不到。”
摩呼罗迦指了指他的眼睛,又指了指旁边的蜡烛:“刺眼,才,看不到。”
萧兰轻轻叹了口气:“我现在知道错了。”
白离站起身:“走吧,别让客人就等。”
他知道萧兰要带着东方不败过来,切回基地就换上了红袍,银白的面具戴在脸上,遮住自己的面容。
在外面呆了一段时间,他的头发已经和这边的人没有区别,但还是习惯遮挡身上的各种特征,把两个身份区分开。
明教圣子的名头太大了,伴随着这个名声的,是各种的利益纠纷。
白离还想下班后可以过得轻松点,尤其是陆小凤,他一直和明教有牵扯,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就是圣子,肯定要被迫卷入到各种麻烦里。
白离跟在摩呼罗迦和萧兰的身后,跟随他们离开密道,从休息室内出来,一眼看到了大殿上的东方不败。
以本体的视角看待东方不败,仿佛摘掉了厚厚的滤镜,和萧兰的视角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的确不同,毕竟萧兰的视力太差了。
杨逍起身:“参见圣子。”
东方不败稍晚了半步,跟着一起行礼。
白离为了区分“圣子”和下班时的自己,特意外外人面前去掉了那层温和的伪装,他的视线锐利,银白色的面具遮挡住了柔和的面容,也将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遮挡住了大半。
白离道:“你就是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说:“是。”
白离道:“不必紧张,坐下吧。”
东方不败入座,忍不住看向萧兰,然后又将视线放在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白发异瞳的青年语调怪异:“摩呼罗迦。”
东方不败向他行礼:“原来您就是摩呼罗迦前辈。”
摩呼罗迦:“嗯。”
萧兰拉着东方不败坐下。
白离的目光扫过萧兰手上的金铃,在东方不败紧张的注视下,开口道:“该说的话,想必杨左使和其他人都已经说过,我就不再多言了。你们刚上山,应该也累了。萧兰,你带东方自行找地方住,有什么事情就找杨左使。”
萧兰乖巧道:“是。”
白离起身,回到练功房里,盘腿坐好后,切到萧兰身上。
东方不败说:“圣子的武功跟你很像,我几乎以为他完全没有武功。”
白离说:“这是明教的一门功夫,需要很高的资质才能学,整个教派只有我和圣子会。”
摩呼罗迦突然道:“你,喜欢,萧兰?”
他的语调依然怪异,似乎只会讲简单的词汇,断句非常明显,就像是刚开始学习说中原话的西域人。
东方不败想起白离说过,他的汉话其实说的不太好。他其实没太相信,此时真的信了。
杨逍起身,悄然离去。
东方不败说:“是,晚辈对萧兰真心喜爱。”
摩呼罗迦道:“萧兰,不听话。你要,管他。”
东方不败还以为会被他质问,没想到摩呼罗迦竟然让自己管他。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白离说:“叔叔,我已经是大人了,用不着被人管教。”
摩呼罗迦看了他一眼,异色瞳中带着些许茫然,似乎没有读到这句话的口型。他忽略了白离,看向东方不败,认真说道:“他要戴帽子。”
白离张了张嘴,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
他非常排斥眼前的视线被东西遮挡,因此从来不戴帽子。但是不久前,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的眼睛可能会全瞎,身体也会越来越差,再严重的话,真的会死。
东方不败则是有些不解:“戴帽子?”
摩呼罗迦戴上自己的帽兜,指着脸说:“挡住太阳。萧兰的病,不能,晒太阳。”
东方不败看向白离。
白离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道他握住自己的手在发力,声音也变得尖锐:“他说的是真的?”
白离摇头,正想辩驳,摩呼罗迦说:“真的。”
白离恳求道:“叔叔,能不能让我自己跟他说?”
摩呼罗迦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站起身离开了大殿。
东方不败问:“为什么?”
白离沉默。
“兰儿,你究竟是什么病?明教这里能把你治好吗?”
“治不好的。”白离道,“我从前只知道修炼习武,一直在暗室里,很少出来。偶尔晒到太阳身体不适,也以为是太久没有见过阳光的缘故。直到有一天,我的皮肤真的被晒伤了。很可笑吧?明明信仰光明,却无法在光明下生存。”
“兰儿……”
“我想跟你分开了。”
“为什么?”东方不败隐约意识到了,他要分开的理由,并非因为自己的残缺,也不是他喜欢扮作女人。
“我骗了你很多。”白离笑着说。
“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跟你好好的。”东方不败握住他的冰冷的手,“你已经带我来了昆仑,你的叔叔们似乎不会阻挠我们相爱,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好好多?”
“我带你去看看住的地方吧。”白离拉着他起来,“我记得是出去大殿,往南边走,不知道过去跟一年前有没有变化。”
东方不败默然。
白离说:“找到住处后再谈好吗?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过来,圣子身边的暗卫武功很高,就算是我,都很难察觉他们的行踪。”
东方不败抓紧了他的手:“你还会回黑木崖吗?”
白离道:“如无意外,我必然会回去的。”
来到南边的大殿,白离找了间空房,带着东方不败入住。
他们的行李都在山下,只简单地带了几件衣服上来。不过这里有厨房,也不需要银两,想要什么都能找得到,只是条件简陋了些,比不上在黑木崖的时候。
东方不败扶着他到桌边坐好,关上房门。
他问:“前段时间你半夜惊醒,究竟梦到了什么?”
白离笑容温和,语气也是温和的,“梦到我死了。”
东方不败的心跳漏了半拍,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瞳孔微微颤抖,目不转睛地看着白离。
白离说:“我死后,你疯疯癫癫,再也不管教内的事,一心守着空荡的院子绣花。后来你见到了一个跟我有几分相像的人,把他掳了过来,逼他做你的夫君。”
东方不败笑道:“你在骗我。”
白离问:“你怎么知道?”
东方不败轻轻叹息:“以你的性子,若是我当真做了这种事,必定会愤怒至极,就算连我一起杀了也不为过,怎么可能会那般恐惧无助?”
白离沉默。
“如今已经回到家了,你的亲人长辈都在这里,我也陪在你的身边。”东方不败道,“兰儿有什么心事,只管说出来,我会和你一起解决。”
白离捂着嘴咳嗽起来。
东方不败看了眼桌上的茶壶,发现里面是空的,他道:“我去倒水,兰儿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等他离开后,白离慢慢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雪景。
阳光落在雪花上折射出的光线明亮刺眼,像是闪闪发光的珠宝一样诱人,冲破了房屋中的黑暗,轻而易举地吸引他的视线。
白离痴迷地看着眼前的光芒,缓缓眨动干涩的眼睛。
东方不败拿着热水回来,把桌上的杯子烫了一遍,将水泼到外面,又重新倒了一杯,他吹了吹茶杯,等到不太烫了,放到白离手中,“慢慢喝。”
白离抿了一口。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总能感知到光线吗?今日我便告诉你答案。”
东方不败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白离转过身,上下打量着他:“你身上这件暗红色的衣袍不错,看衣摆处的绣花,跟前天那身应该不是同一件吧?”
东方不败被这句话中的信息砸得头晕脑胀:“兰儿?”
白离轻笑:“其实我不是瞎子,一直都看得到。你在我面前隐瞒的一切,我全都知道。早在你让小吉骗我衣服颜色的时候,我就很清楚你的心思了。你所以为的包容忍让,都是我精心设计的。”
东方不败声音尖锐:“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夺取日月教,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既然如此,跟我相爱后,你为什么还要继续伪装?”东方不败道,“你怕我知道真相后会责怪你?”
白离问:“你不在意?”
东方不败道:“我只在意你是否对我有感情。”
白离很想说,他对东方不败没有任何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利用,现在找他的麻烦,故意折腾他,也是想赶他离开。可是每当看到东方不败的退让,他就狠不下心。
他真的对东方不败动了心。
白离道:“我的眼睛能看清楚颜色,却很难看清细节。从前我故意与你贴近,其实是在观察你的表情。这双眼的确有病,没有寻常人的双目那般好用,光线昏暗的时候,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东方不败意识到这才是他真正要坦诚的话:“难怪你如此爱看明亮的东西。”
白离说:“但是那些亮光会让我变成真正的瞎子。”
东方不败想起刚见到杨逍的时候,杨逍首先问的就是他的眼睛,显然在外面的这段时间,兰儿的视力变化极大。
白离轻声说:“可是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我真的瞎了,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区别,真正在意的人,只有我自己。”
“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