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陈师叔去界南之后,先生曾允诺过他,可以为他积攒十五年的气运,帮他弥补‘蜉蝣’所损耗的光阴。”林别叙说,“白泽是应人族国运而生的瑞兽,先生的气运就是衍生的国运,也就是他的妖力。当年师叔不忍先生再多消损,便婉拒了,而今想要救你,唯有这一个办法。”
她循着苍翠簇拥中的山道缓步向下,行至半路,看见一片平削似的浅绿水潭。
她得到这答案,好像心头石块落了地,有些空荡荡的,又有些轻快。舒了口气,洒脱地走了,边走又边笑陈冀:“石头落水还能听个响呢,平白做那么多不值得的事情。满头白发了都想不明白,真是个糊涂人。”
倾风心道这算什么,她还见过一只更会骂的狐狸。
她直接一手撑着椅背翻过了围栏,落在亭子外面。刚走两步又折回来,侧身虚倚着栏杆,婉转纠结了那么久,终于问出真正想说的话:“林别叙,你知不知道,我师父求先生做的事情是什么?”
季酌泉呆愣地重复了一遍:“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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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来又走,聚又散。
倾风盘腿坐在岸边,腰背微松,垂眸看着波澜不止的水面。
白泽见二人如此,叹道:“何苦呢?”
陈冀放软了语气,已是可怜哀求道:“当是师父求你。”
又说:“请先生喝茶。”
倾风抬步走到白泽身前,不屈身,不弯腰,又说了一句:“我屋前的花草都没人浇水,出来太久了,师父。”
亭内三人都沉默下来,配着周遭宁静闲雅的风景,有种悠然的舒适。
可还是咬着牙,坚定地道:“浮游不知日月,无畏光阴转逝,可人存于世数十载,只闻贪生而怕死,不曾听过因畏死,而畏生的。”
就这样从早晨到晌午,又从晌午到傍晚。
倾风随口便是一句:“合该是天道的不对。这玩意儿说得玄乎,谁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意思?劳门子垂青不垂青的也很难说,许就是看运气呢?”
等倾风收拾好形容,来到后山见白泽,陈冀已经在屋里。
倾风灵巧一跃直接跳上台阶,紧跟着大摇大摆地在凉亭长椅上坐了下来,身形往后一靠,不以为意地反问:“你觉得我像是会听话的人吗?”
让她过来,沏好一杯茶,放在托盘上,交到她手里。
“去给先生敬杯茶。”
倾风理所当然道:“可是剑主都屠过龙吧?”
倾风才从石化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抬起头,撑着膝盖起身。
倾风闭上眼,挂在长睫上的液体垂直落到茶水里,用沙哑的声音,残忍地、一字一句地道:“师父,这命太贵了,我活不起。”
季酌泉站在这二人中间,一耳朵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直接变了脸色:“你们真是什么都敢骂。不要再说了。”
倾风扯动嘴角,却笑容僵硬,索性不伪装了,自嘲道:“纵是给我,也不过是苟且因循罢了。十五年国运又如何?六万蜉蝣都不过叫我多活十几年而已。”
“是啊。山河剑的剑主是天道垂青之人,少元山龙脉是天道庇佑之灵。偏偏天道选出的人杰次次都想斩杀龙脉,或许这也是多年不出剑主的原因吧。全是逆子。”
季酌泉看看她,又看看林别叙,不解挑眉。
林别叙朝她颔首回应:“不是你,季师妹。”
倾风不急着走,招收示意季酌泉在对面坐下,意志盎然地询问道:“听那群小妖说,你身上有一道屠龙的煞气,还比别人多出几十年功力。那你剑法超然啊,为何至今拔不出剑?”
他说:“陈师叔想要先生十五年的气运。”
“你觉得屠龙的人能做剑主吗?”
季酌泉瞥一眼倾风,下意识道:“可她不是我们刑妖司的人啊?”
直到彤云四垂,天已薄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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