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次她们面对的流言蜚语更为严重,即便诗社早已将全部作品遮得严严实实,不像过去一样“放浪形骸”,依旧有黑心人在背后作妖。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搞什么诗社”、“与勾栏画舫有何区别”、“回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道”等等。
到最后一提到她们,把她们与烟花女子相比都是小事,更多瞎编瞎造,那没什么脑子的人还信了。
扰人苍蝇打不得、骂不退,实在令人烦恼。
不可避免,她们的社员受到影响,有的已经被其家人勒令不许出门,曹三夫人也是其中一员,虽没明文禁止,但已有人老夫人跟前乱嚼舌根。
这么一来,想必二次聚集的蕉园诗社也开不了多少时间。
如今荣妃的召见,让社长林以宁看见一丝逆转的希望。
林以宁准备了很多东西,包括诗稿词稿文稿,当然都是精心挑选一翻,只谈游记,顶多带点儿游记抒情。
不谈时政,连闺中小事都只是在私下说一说,只能说,时下对于女子的束缚实在是太多,她们已全力避免。
三日后,以林以宁为首共十位蕉园诗社诗人,在一处曹家修建的皇庄园林中,拜见荣妃,也算以诗会友。
马佳芸兰珍惜地翻阅手上的诗稿,笑着说:“我这个人,生来少了诗词歌赋这一根筋,偏偏爱看这些。”
光是这“我”的自称而非“本宫”,已经让林以宁心生好感。
实话说,蕉园诗社的人虽不敢私议,但对满族妇人还是有刻板印象。
或者这并非刻板印象。
毕竟马佳芸兰只是特例,宫中满人学汉风教女可能只教一半,真正像仁孝皇后、佟皇贵妃懂汉学的始终是个例。
总之,荣妃和她们想象的皇妃不一样,不止貌若姣好,举止优雅,而且轻易近人,对她们平等尊重,竟无一丝高高在上,言语中还多带钦佩之意。
林以宁忙回:“娘娘自谦。”
她的年纪已不轻,比马佳芸兰还大一些,浑身上下萦绕着一种文人风雅之气,眼睛依旧明亮且坚定。
“这可不是自谦,”马佳芸兰展颜一笑,的确看不出羞涩谦和之意,又听她言,“我虽诗情不佳,却也斗胆出一题,不如今日以‘春’为题,请林社长与诸位作一回诗罢。”
林以宁也不推迟,片刻后,一首《谷雨》跃然纸上:“镜台流影射窗纱,风到檐前柳脚斜。竹架整书除脉望,春池洗砚乱蘋花。桑浓蚕子犹悬箔,日暖蜂干早放衙。童子佩壶寻涧水,涤瓯明日试新茶。”
林以宁的姑姑是顾如蕊,姑姑的姑姑是顾若璞,她从小学习《周易》、《诗经》、《庄子》、《楚辞》以及秦汉大家散文,最喜作诗墨庄风,家学渊源。
她的作品风格也深受长辈影响。
除了林以宁,在场其他人也个个都是才女,吟诗作赋,都不是问题。
马佳芸兰的确不擅长诗词歌赋,主要还是思维问题,她的确可以写,但匠心过多少了韵味与意境,或许需要一位顾若璞引导。
但品读一些诗词还是没有问题的,从中择了自己喜欢的三首,发现也是大家看好的,遂与众人共同商议,择其中一首为魁。
又赐予一匣子南洋珍珠、一方上等鸡血石印、一整套笔墨纸砚。
此次见面会圆满成功。
有一说一,女诗人更难出名的原因在于她们有很多不敢写、不能写、不许写,写完也有许多不敢传、不能传、不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