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下,游客清空的营地,如果不是身后有时不时走过的警员,诸伏玲奈或许会好好地欣赏一下这片风景。
“高明,你可以和我说说看,你的想法吗?”诸伏玲奈的眼睛没有聚焦,看着眼前风吹过还带着一点点涟漪的水面。
“当然。”站在一旁的诸伏高明,同样看着山下的河流。
站在案件角度来看,首先死亡的是茂里时江和宫久诚,紧接着第二天先是藤竹进志,然后的藤竹田浅子。按照藤竹田浅子最后留下的协议上的安排,这三次死亡是早就计划好的。
但是对于宫久司的杀人计划,诸伏高明更偏向于是藤竹田浅子临时起意。硫酸很多地方都可以买到,像化学用品店,但卖的一般都不是浓硫酸,而是硫酸铵【(nh4)2so4】。做为氮肥使用时,溶于水的硫酸铵,其铵键被植物吸收,剩下的是酸性的硫酸根so42+,会严重腐蚀植物,而麻绳正好是由麻类植物的纤维制成,所以藤竹田浅子只需要去化工店买点,就可以完成这套计划。
从护栏的款式来看,上高地的护栏是两条麻绳连着木桩的结构,其他地方就不一定了。若是实木的,用硫酸熔掉不太可能。所以藤竹田浅子的这套计划,只是针对上高地设计的,之前并不在她的计划内。也就是说她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杀宫久司。
“那她怎么会…”这次想要把宫久司一起杀了?
“玲奈,我觉得是因为你。”诸伏高明握住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冷吗?”
“不冷。”诸伏玲奈跟着手臂,靠过来一些。
藤竹田浅子早就有计划了,却一直没有实施,诸伏高明觉得她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可以接收她女儿藤竹明希的人。而那天,遇到诸伏玲奈,初步了解诸伏玲奈的状况后,藤竹田浅子就准备开启她的计划。
考虑到宫久司对诸伏玲奈的态度,藤竹田浅子大概会觉得,如果把女儿交给诸伏玲奈,宫久司还没有死的话,宫久司一定会缠上诸伏玲奈。像藤竹田浅子这样,一切为了给女儿找个好归宿的母亲,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威胁存在。所以,在选定诸伏玲奈后,她必须要杀了宫久司。
“最后她自己服毒,死在我们面前,她是故意的。或许在她冲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一定要在你面前死掉。”诸伏高明的手指蹭着诸伏玲奈的手掌虎口。对于生活平平淡淡的人来说,最大的视觉冲击是什么?那就是有一个被她拒绝的人,突然死在眼前。人心的脆弱,愧疚会一点点蔓延,那就那种在死前没有好好听对方说话的小愧疚。
若是当时没有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在,刚刚踢完藤竹田浅子的诸伏玲奈,绝对会把藤竹田浅子的死加注在她自己头上。这样衍生出来的压抑情绪,或许诸伏玲奈真的会好好考虑那份收养协议。
而把放着毒药的空瓶子,提前放进宫久司的帐篷里,也是为了即使不能把人杀了,也可以让对方牵扯进杀人案件。第一次的两人死亡,在藤竹田浅子眼中或许宫久司只是从犯。从犯的话,判得相对轻一些。所以,藤竹田浅子就要用自己,把宫久司变成主犯!
“玲奈,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做决定的时候,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清楚。”若是之后再知道这些,诸伏高明怕她会多想。
“那,高明,你觉得呢?”诸伏玲奈抬头,和低头的诸伏高明对视,“你会想收养藤竹明希吗?”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多少还是想听听诸伏高明的想法,因为他总是比她想得要全面。
“说实话,我并不想收养那个孩子。”诸伏高明平视前方,呼出一口气,“玲奈,比起其他孩子,我更期待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如果诸伏玲奈真的打算收下藤竹明希,那家里就会有两个年幼的孩子。既然收养了,就不可能只是给口饭吃那么简单。同样的培养孩子,或许藤竹明希需要消耗更多的精力,因为她不是他们亲生的。
失去父母的孩子,不管在哪儿,他们都会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这些孩子,相对来说,比较脆弱,他们会变得敏感,或者是更加的细致。即使不刻意,他们也会去观察周围人的眼神,担心会做错什么。这种感觉,诸伏高明和弟弟诸伏景光都体会过去,所以他清楚,这不是平常的照顾就可以缓解的。
对于藤竹明希来说,失去父母,如果真的在诸伏家住下。诸伏玲奈需要花出比优树更多的精力去照顾她。“玲奈,这是不是就本末倒置了。”他们如果收下了藤竹明希,那么之前决定的生第二个孩子的想法,就需要暗杀在摇篮里。即使不生第二个孩子,若是用比照顾优树还要多的时间和精力,去顾虑藤竹明希的想法,这个家直接就变成,为了藤竹明希存在而存在的样子。
“玲奈,我希望家里是我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但这只是我的希望,玲奈,对方托付的人是你。如果你想要收下藤竹明希,我会尽量改变自己的想法。优树那边我会去说。”诸伏高明并不想收养藤竹明希。如果收养藤竹明希,他肯定不会同意让诸伏玲奈再生一个。因为三个孩子,很磨人。若是这样,藤竹明希占掉的是他们第二个孩子的位置,从私心来说,他很不乐意。
“高明,我并不想收养她。”诸伏玲奈很清楚,她对藤竹明希的感觉除了可怜只有可怜,但这个可怜不会让她付出除了一些小小的怜悯外,其他更多的东西。“我也想我们家里的孩子,都是我和你的。”带着别样情绪,特别是一想到藤竹明希的母亲是藤竹田浅子,那个缠着她,算计着把孩子塞过来的人,诸伏玲奈就没办法用平常心态对待藤竹明希。好好的家,她希望是温馨的,是她和诸伏高明共同努力出来的,而不是为了一个外人变得奇奇怪怪,需要多方考虑。
“那就不收养她了。”诸伏高明松开诸伏玲奈的手,改为环抱住她的肩膀,“这件事还是早点处理掉比较好,拖下去会很麻烦。”诸伏高明很庆幸自己父母去世后,会有两对很不错的亲戚,分别收养了他和诸伏景光,让他们两兄弟可以安安稳稳的长大。但是放在藤竹明希身上,诸伏高明不确定,她的那些亲戚,会不会有人站出来收养这个小姑娘。或者在看到藤竹田浅子留下的协议后,把矛头对向诸伏玲奈。
“嗯,我去和藤竹明希说。”诸伏玲奈转头,看向后方,小小的人站在一堆警察边上,局促不安。诸伏玲奈不确定藤竹田浅子有没有特地嘱咐过藤竹明希这些事情。但是从藤竹明希早上肚子饿了,跑来找她,还有对诸伏高明吐出的不想做他们家的孩子的话来看,诸伏玲奈觉得,藤竹明希应该是多少知道一点的,比如说她之后会去诸伏家。
“我陪你一起去。”诸伏高明握紧她的手。对一个刚刚失去双亲的孩子,或许还是一个期盼着被收养的孩子,诸伏玲奈有可能无法开这个残酷的口。小孩子不会考了太多的事情,在他们眼中,被拒绝收养,就是被再次抛起…
看到两人走过来,藤竹明希抬头,往前挪了两步距离。
诸伏玲奈松开诸伏高明的手蹲下来,盯着眼眶红红的藤竹明希。对于藤竹明希,她没有太多的敌意,大人的错她也不想怪到孩子头上。“明希,阿姨想告诉你…”
“阿姨,我不想做你的孩子…”
诸伏玲奈张开的嘴巴,在片刻的顿住后缓缓合上,回头看向诸伏高明。诸伏高明对着她摇摇头。确实,藤竹明希上来就说明自己不乐意做他们家的孩子,别说诸伏玲奈了,诸伏高明也有些意外。他看得出来,藤竹明希挺喜欢诸伏玲奈,有些时候甚至只允许她的靠近。
“阿姨你是好人,可是,我只想有一个妈妈…自己的妈妈…”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掉下来。在外人看来坏到极致的藤竹田浅子,站在藤竹明希的角度上来看,是个好妈妈,虽然藤竹田浅子没能在藤竹进志手底下保护住她。但其他地方,或许藤竹田浅子已经做到了极致,就看最后这一次,她用自己的生命也要换女儿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只想要妈妈…”
诸伏玲奈的两只手托住藤竹明希的小手,小手有些粗糙,“妈妈她啊,因为害怕不断长高的明希找不到她了,所以就变成了天上耀眼的星星。每天晚上你抬抬头,最亮的那颗就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