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诸伏玲奈站在原地没有动,“我们可以过几天再说吗?”低下的头,眼眶发烫,眼泪打转。双手紧握,紧咬着嘴唇,诸伏玲奈强忍着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诸伏高明要说什么?
他的语气,他要说的话,她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很多遍了。如果可以比喻的话,诸伏高明就像一根刺,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深深扎在她心里。现在想要□□,哪怕只是拔了一点点,都会牵连四肢,疼痛万分。
她担心,担心,不停地担心。她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了。
“今天说完吧,事情拖久了,会越来越难办。”诸伏高明已经推开了书房的门,回头看来,诸伏玲奈站在他的身后,抬起的脸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玲奈…”他微微皱眉。
“我从来没有求过你,高明这次算我求你…”
诸伏玲奈看着泪水中模糊不清的诸伏高明。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十六岁的她,和朋友一起参观东大。正巧碰到了大东辩论赛举行。她站在台下,看着诸伏高明一身西装,在台上同对面的辩手对抗。
她当时就好奇,为什么他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沉着冷静,真的很适合用来形容他。
她在奔向他的路上跌跌撞撞,眼泪模糊双眼的时候,他还是沉着冷静地说着话。就好像即将宣判的事情和他毫无关系。
“给一些时间好吗?我晚点会来书房找你。”诸伏玲奈的声音哽咽,她现在只想好好哭一场,把眼泪耗完了,等等再把伤疤掀开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痛。
“你要去哪里?”诸伏高明抓住了诸伏玲奈的手臂,“玲奈,你现在需要我的一个解释。”
“不!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人,一个空房间。”诸伏玲奈甩开诸伏高明的手,甩开的同时,她惊恐地睁大眼睛。颤抖地嘴唇缓缓突出几个字,“抱歉…高明,对不起…”她甩开了他,她竟然…甩开了他。诸伏玲奈盯着自己刚刚甩开诸伏高明手的手掌,似乎想要看出一个所以然来。
“妈妈…”父母的大吵大闹,坐在边上的优树不可能听不见。“妈妈…爸爸…”两个人之间压抑的氛围成功感染到了优树。优树丢下玩具爬起来,跑过来。先是扑向诸伏玲奈,已经哭到两眼模糊的诸伏玲奈完全没有管抱着她双腿的优树。
“优树,爸爸妈妈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可以打扰。”诸伏高明的声音像是催泪咒,优树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妈妈…爸爸…”
诸伏玲奈想要在儿子面前抹干净脸上的眼泪,但怎么都抹不掉。“没关系的,玲奈,你先去房间吧。”诸伏高明将优树抱了起来,“我等等…”来找你。
诸伏高明的话未说完,诸伏玲奈已经冲进了房间。重重关上的门,让被抱起的优树哭的更厉害。他可从来没有被妈妈这么对待过,优树哭的特别伤心。
诸伏高明抱着优树在客厅的地上坐下,轻轻地拍着同样哭得稀里哗啦的儿子。“妈妈……呜呜……”把眼泪哭干了,优树涨红了脸,趴在诸伏高明肩上,干抽泣起来。
“优树,哭好了吗?”诸伏高明将优树放在自己腿上,拿餐巾纸帮他把眼泪还有鼻涕都擦干净。
“呜呜…爸爸…妈妈哭,不理优树…”优树推开诸伏高明给他擦眼泪的手,倒在他的手臂上继续哭。眼睛红得和小兔子一样,吸吸鼻子,说话都是带着颤的。一下子又回到了什么都说不清的时候。
诸伏高明拍着他的后背,“优树,每个人都有情绪,妈妈不可能一直对你笑。各种心情的妈妈都会出现,今天哭鼻子妈妈离开了,明天优树见到的又会是对着优树笑的妈妈。”
“妈妈哭…”
诸伏高明抱起优树,将他带到了卫生间,用湿毛巾将他的脑袋擦干净。“因为妈妈今天的心情不好,爸爸惹妈妈伤心,所以她哭了。”
“为什么…”
诸伏高明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妈妈认为爸爸不想和她玩了。优树在辅导班的时候,也会和呵呵遇到矛盾,如果有一天他不想和你玩,你是不是会不开心?”
“优树喜欢和呵呵,玩!会…会伤心…”吸了吸鼻子,想到玩得最好的呵呵小朋友不想和他玩了,突然间他有点郁闷了。嘴巴撅起,不开心。
“所以优树可以体谅妈妈的不开心吗?”诸伏高明摸着优树的脑袋。理不清这其中关系的优树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爸爸和妈妈在房间有工作需要完成,优树可以一个人呆在客厅玩吗?爸爸帮你把电视机打开。”
“好…”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爸爸妈妈工作他不可以打扰,一个人玩还有电视可以看,瞬间觉得一切都好了呢!“假面超人!”深怕诸伏高明不知道他喜欢看什么,被放在沙发上的优树出声提醒。
“我知道。”诸伏高明将假面超人点开。平时他和诸伏玲奈很少让优树看电视,就是看了一天也不会超过一个半小时,因为他的眼睛还很脆弱。
诸伏高明将优树坐在地上时用的u型靠垫拿来放在沙发上,又将优树放在u型靠枕的中间,“优树,看电视的时候,需要保持这样的姿势,你可以做到吗?”
“我可以!”优树点头。
“还是一样,看完两集结束,优树需要把电视机关掉,可以做到吗?”
“我可以!红色钮钮,关掉!”
诸伏高明微笑着摸了摸优树的脑袋。平时他在家呆的时间并不长,优树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诸伏玲奈带着,玲奈把他教得特别好。
……
冲进房间的诸伏玲奈,将自己缩进了窗帘和床头柜之间的空隙里,这是她之前找到的地方。把整个人缩在这里,会让她感觉很安心。
将脑袋埋进双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忍着害怕,忍着担心,一下子全都释放出来。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将压抑的情绪一股脑地都发泄出来。气喘不上来,她捂住像是被堵住的支气管,一只手撑着底面,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是恶心。对着地面干呕了两下。
一只手覆盖在了她的后背上,诸伏玲奈瞪大眼睛,意识到是谁的手,慌张地往后退,后脑勺撞上了墙壁,疼痛感袭来。
“玲奈。”诸伏高明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过来,抱住。
他的声音还是这样,冷冷淡淡,好像没有感情色彩。她也还是这样,即使她痛哭流涕,还是忍不住对向她展露了些许安抚的他,投怀送抱。
诸伏玲奈没有推开,就当是最后一次,让她稍稍放纵一下。多少次她一个人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哭,又深怕被回来的诸伏高明发现,连就滴了两滴眼泪的被单都换掉。
“玲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应该先来问问,再做决定。”诸伏高明拍着她的后背,诸伏玲奈突然大胆地抱住他,是他没有想到的。这种大胆就像是她决议前最后的冲动。诸伏玲奈很好说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感觉就像是没有自己的主见一样。但事实上,他知道,诸伏玲奈是个很固执的人,她认定的事情,一定会拼命完成,即使这些事情在她的能力之外,她也会因为一开始定下的目标,强迫自己走到最后。
对,她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当初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诸伏高明对自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可以确定自己在工作上,生活上做得十分出色,但是在感情上他没有底。
诸伏玲奈围着他打转,但身处圈圈中心的他一开始却并没有多少波澜。比起一见钟情,他更愿意相信日久生情更为长久。只是更愿意相信而已…
当初诸伏玲奈成功把南墙撞开了,现在却有一点点把南墙修补上。
她在哭,他知道这不是开口的好时候,但他忍不住。从前,他认为心意不在话多,多在为彼此做的事上。却忽略了人本就是感性的生物,有些话,你不说,我不说,最后两张嘴便再也张不开了。
“玲奈,你看了那本书对吧。”不是询问,是肯定。他在脑海中将当时的场景放映了很多遍,最后找到的问题点就是他手里拿的书。
诸伏玲奈将脑袋埋下,她听到了却没有回答。她很贪婪地将自己贴近诸伏高明。她甚至突然间有了一个耍赖皮的想法:只要她一直哭,一直当做听不见,诸伏高明就没办法把话说下去。
“玲奈,你误会了,她只是我的同班同学,仅此而已。”诸伏高明安抚地拍着诸伏玲奈的后背。他细细想过,那天是赤壁一案结束后的休假日,当警察这些年头一回碰上案件核心人物是自己以前的同学,心理上,他多少有些感慨。
赤壁一案,不管后续的发展如何,起初是因为夫妻间没能及时沟通引起的。他想要给她惊喜,她想要找到自己的执念,最后双双以死亡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