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还没回过神来,刚才眼睁睁地看着阿遥在无人的空地上从一头三四层楼高的龙变成了比他高不了多少的人形,少年向他招了招手,还是那张精致朝气,无论做什么表情都很生动耀眼的脸。
——他的、超喜欢自杀
的、室友……居然是一头龙啊。
见小朋友呆呆的不说话,阿遥挑挑眉,伸手掐住了他的脸,轻轻往两边扯,手感柔软而温热,他又重复一遍:“你,名字?”
“啊。”这一次中原中也对上了龙的脑电波,口齿不清地回答:“中、中原(nakahara)中也(chuuya)。”
“好了中原中也小朋友——哇你们世界的人名字好长。我呢,叫遥,你叫我阿遥或者八重遥或者八重先生都可以,随便你。”阿遥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帮你找一条粗壮的大腿,结束颠沛流离还要住集装箱的日子。”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诸如“小朋友要多吃饭才能长得高”、“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再饿肚子就不礼貌了”、“哎呀反正地脉流向的地方是横滨市区就顺道去看一看好了”等自言自语的话。
心里却在想,龙就不应该心软的。
现在好啦,还得送佛送到西,帮中也小朋友找到一个靠谱的监护人。
叹了口气,阿遥大摇大摆地推开医院的门,身后紧紧缀着一条小尾巴,兴奋地将直勾勾的眼神落在他的肩胛骨上,却又不发一言,乖巧地踩着脚印跟上。
深夜里医院依旧点着不甚明亮的灯光,查房的护士脚步轻轻,偶尔会有一声哀鸣从病房内传出,在逼仄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沉闷。
急救区……急救区……
阿遥还记得前日在医院里兜兜转转绕到了加护病房的路,从资料室里偷偷拿走了那张签有“兰堂大饭”的病危通知书,他拉住中原中也,快步地走到兰堂的病房前。
单人加护病房,深夜时刻,阿蒂尔·兰波早已醒来。
月色溶溶落在他的发梢,可他的脸色比这月光更加苍白温和。阿蒂尔·兰波是这场爆炸的受害者之一,而且是唯一在爆炸中心找到的幸存者,他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生死是规则,是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任何挑战死亡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阿蒂尔·兰波付出的代价,是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甚至名字都是他在随身的证件和礼帽内侧绣纹上找到的。
兰堂……好像是这个名字。
他不记得他来横滨的目的,也不知道在横滨是否遇见过什么人,然而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第一夜,他就在安静的病房里迎来了两位小客人。
之所以是两个,是因为身量更高的那个虽然脸上看不出年龄,但一直好奇地左顾右盼,仿佛对什么都充满了兴趣,见他看过来,还饶有兴致地冲他露出了一个纯然高兴又讨好的灿烂笑容。
——出现了,他的大腿!
从之前护士小姐的反应就能知道,这位先生是一位足以负担得起中原中也小朋友成长健康和教育的富裕男士,他所求的不多,问问他的意愿,如果这位先生能稍稍资助一下中原中也就更好了。
至于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啦,龙这么强,怎么可能会需要人类帮助!
阿遥两步窜进了病房里,将手里的单子递给了半倚靠在床头的病人,他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在月色下更显得脆弱,兰堂垂下眼,默默地看了眼阿遥递过来的东西。
就看见病危通知书上抬头写的是自己的名字,签字的笔迹歪歪斜斜,勉强可以读出是日语文字。
“……兰堂大饭,”兰堂嘴角抽了抽,指着右下角的签字,“是你的名字吗?”
见阿遥点点头,兰堂
龙听不懂,但龙不说。
这是唯一一张可以证明他与眼前这位先生有一丢丢关系的纸,阿遥睁大眼睛重重点头。他向来是一场甜美而醉人的梦,被他注视就如同他在凝望他的全世界,在一汪清澈的眼底能清晰可见地看见兰堂全部的身影,好像阿遥向他交付了全部的信任。
更何况阿遥还双手虚虚握成拳,放在胸口来回摆动,配上那双无辜的眼睛,好像在说“求求你啦,求求你啦,帮帮我吧”。